,安伯麻利地接過,將工具一一擺開,動作嫻熟地開始止血,包紮,整個過程一絲不亂,絕對專業。
我看著那裂開外翻的血肉,心裡一陣陣地抽疼,不忍地看著善淵:“疼嗎?”“不疼!”他卻是溫情脈脈,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唯一完好的手一直牽著我,似乎怕我會飛走,“身體的痛對我而言算不了什麼。”安伯纏好紗布,邊搖頭邊嘆氣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其他人也各自迴避,將諾大的客廳留給了我們兩人。
“為什麼?”我無力地質問。他面無表情地沉默許久,忽然又是雲淡風輕的笑意:“你終究還是開了口,我多希望你永遠不要問,那樣我們還能擁有表面的美滿。小毓,你覺得這段時間你快樂嗎?”“快樂,很快樂!”“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選擇繼續快樂下去,而非要挑破?做人還是要難得糊塗的好。”
“難得糊塗是大智若愚,那不是糊塗,而是大智慧,你所說的糊塗卻是希望我變得麻木。”
“有區別嗎?聰明的人不會被世事約束,你何必鑽牛角尖?古往今來,位高權重者皆是能者居之,這個國家已經徹底沒希望了,如果我們能取而代之,你的同胞會活得更好,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如果一個人沒有國,沒有家,還會有幸福和希望嗎?善淵,想想你爸爸,你大哥,他們赤膽忠心,為國勞心勞力,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你是他們一手撫養栽培的,若是知道你……你這樣辜負他們的心血,抹煞他們的付出,他們會有多難過啊?”
“成王敗寇!沒人是天生的壞人,尖銳如仙人掌也想長出柔嫩的綠葉,但乾涸的環境促使它只能生出細細的尖刺,人也一樣,要想自保或者保護想要保護的人,拜天求神都是沒用的,只有自己變強大才是真理。”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可是並不是只有這一個辦法的!”我始終接受不了他現今的身份,極力想說服他回頭。
“開始我也這麼想,可我用五年時間驗證了不是你付出就會有同等的回報,早在我們搬出周家的第一年,安伯就找到我了,當年我母親就是因為情義難兩全,決意與我生父永不相見,偷偷回到國內,回來後才發現有了我,正好我養父傾慕於她,為了能給我一個好的成長環境,她便隱姓埋名地嫁了,過著深出簡居的日子,所以生父找了很多年也沒訊息,那懷錶是他們獨一無二的定情信物,也多虧了你用心幫我尋找,否則我與生父這一生也無法相認。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總算明白為什麼我母親從小就偷偷地教我學習日語,給我傳授有關日本的知識,我想她也是盼著我能與生父相認的。”
我心大慟,原來,原來是我,冥冥中引著善淵走上了這條路。命運給我開了如此殘酷的玩笑,我以為帶給他的是快樂,哪知是邪惡的魔盒。當初千方百計地沾上這糊塗債,現在想要脫身只怕是千難萬難。
“當時安伯力勸我跟他們一起圖謀大業,我毫不猶豫地拒絕,我想透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一切,同時,我對這個國家也是有著深沉的愛,可事實往往背道而馳,五年我依然一無所有,我的心也被折磨的麻木,我在碼頭接觸了很多人,他們自私自利,麻木不仁,都有典型的劣根性,這點幾乎改不掉,我看不到這個國家的希望,把將來寄託到這個國家和人民的身上太幼稚,太冒險了,所以我最終選擇了追隨我的生父,我用五年才明白。我不該強迫你馬上接受,我可以給你很多時間,一輩子都可以。”他平靜而期待地看著我。
“如果我不願意呢?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我同樣期盼地望著他。
他凝視我幾秒,微微頷首,“知道,我當然知道,你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跟著我就心滿意足。”“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這樣?”“因為我也有想要給予你的東西,你可以什麼都不要,但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付出和犧牲,我想給的也一定要給,現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給予了我想給的,只要你放棄你的執念,我們照樣會很快樂的。”
我沉默。
“你不願意?”他料到我會拒絕,失望卻還是掩不住。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我絕不會做商女的。”我咬緊牙關地堅定信念。
“那你預備怎麼處置我?”
“我不知道!”我們的臉色都沉了下去,“我母親以前給我描繪的日本是溫柔的,可是我父親卻向我展示了另一面,那就是軍國主義,身為一個男人,就應該有這樣狂熱的血脈,我選了這條路,父親寧死都不會容許我回頭!我自己也根本沒打算回頭!這就是我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