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她們我沒事時,太監尖細的通報聲和著沂徵的驚喜聲同時匯進了我的雙耳。姐姐送開我的手,從床榻旁起身,為沂徵騰出了地方。
他隨意坐在床頭,一雙帝王深眸,已被血絲完全覆蓋。
“可是醒了。”他不顧眾妃嬪在此,一把將我摟在懷中。很緊很緊地,險些讓我覺得要窒息,鬆開手,我被他強制性的按著與他四目相對,“還有哪裡不舒服麼?朕再讓卉榮給你把把脈可好?”
我不說話,因為此刻,我感覺喉嚨處灼熱撕痛。搖頭,也沒有力氣。下意識的皺起雙眉,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吧。
良久,沂徵見我沒有回應,適才鬆弛的面容又一次被陰雲所覆蓋,他急切的厲聲說道,“速傳卉榮!”
太醫們應該是在外殿吧,不然,怎麼來得這麼快。
卉榮把脈,我只安靜看著,心裡在想,我是怎麼了?回憶今日的所為,我不過是去了神明臺拜了菩薩而已,怎會無故暈厥呢?
“回皇上,貴嬪娘娘小產後……”卉榮在向沂徵陳說,我在聽到‘小產’二字後,耳廓‘嗡——’一聲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我睜著眼,使勁睜著,盯著,看著這寢殿的天花板,直直的看著。‘小產’,不可能!不!怎麼會!
胸中似有股強烈的鬱結之氣,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手想要去觸控,可恨自己偏偏沒有絲毫力氣。
景茗!你殘廢了不成?你是怎麼了?
我看不到沂徵的反應,聽不見大家的呼喊,我只停駐在自己的無邊痛苦與失去孩子的空前黑暗之中,任由眾人擔憂,任由關心自己的人哭泣。
誰來告訴我,怎麼會如此?
不過是去了神明臺拜了菩薩而已啊!
不過是去了神明臺拜了菩薩而已啊!
我不相信!
我沒有理由相信啊!
第七章 龍泣雙袖淚不幹(8)
溫熱的液體從唇邊溢位,順著面頰流入脖頸,隨後慢慢染紅了身上的褻衣。如雪般白淨的衣衫頓時綻開了火一樣的紅花兒,這樣的情景,這樣的視覺衝擊,依稀彷彿在哪裡見到過,是那麼的熟悉。
對!佟氏,她便是如此。
“茗兒——太醫!”
“妹妹!”
“貴……嬪……”
“太醫你快看看啊……你快看看啊……”
她們還在固執的呼天搶地呢。
可是有什麼用呢?救回來我的人,救不回來這顆心吧。有誰知曉,從佟氏有孕,到何榮華有喜,我是多麼的嫉妒羨慕又開心,這種矛盾的心理日日夜夜的折磨著我。我不得不顧及自己身為後宮嬪妃,身為沂徵眾多女人中一個的身份,不可以抱怨,不可以有嫉妒心。如果,我計較了,在沂徵心中我又與她們又何不同,我不可以將自己的心思擺上檯面。我無法確定在帝王意識裡,感情是否真的能堅如磐石,所以,我寧可選擇痴傻呆笨著。
正因為如此,當蕭道衡抱著一副質疑與不解的神情,告知我,我身懷有孕時,驚喜與歡欣早已蓋過了那時對身處境地的擔憂與分析。我可以不計較算計,不在乎謀害,只要我的孩子還在,只要我能將他平安帶到這個世界上,讓他看朝陽晚霞,花開花敗。
如今,一切都幻化為了泡影。水中月,鏡中花。
我曉得,我深深的曉得,大家在呼喊,也感覺的到,太醫把脈的輕觸之感。我仍舊死死盯著頭上那一塊五尺見方的天花板,不願讓自己鬆弛下來。我怕,眼淚會止不住的汩汩而出,我怕,自己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稟皇上,醫者有言……”
“行了,那些套路話給朕省了,娘娘這到底怎麼回事?咳血是什麼原因?”沂徵粗暴打斷了卉榮的診話。沂徵的脾氣稟性,耐心早就消磨殆盡了,哪裡還等得了他卉榮的墨墨嘰嘰呢。曾幾何時,被沂徵御旨定為我的專職太醫的蕭道衡戲劇性的又被沂徵排除在外了。卉榮,這個我並不知根識底的太醫,他是否同馮慶一樣,對我,對沂徵有所隱瞞呢?
更何況,他是成肅太妃的人,如今也是何榮華的心腹。
“皇上,娘娘咳血是悲傷過度,引發心火上湧,微臣開些藥方,只要娘娘用藥服下,靜養幾日,並無大礙。嚴重處,是娘娘自身意識不願清醒面對,這是心病,微臣……”
“朕曉得了,快下去開方煎藥。”
“卉太醫,本宮隨您一同前去。”半晌沒有聽到她動靜的姐姐,自告奮勇同卉榮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