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暫時在眼前消失。
醒來的時候,胤禛仍是我睡前的姿勢躺著,我起身看他,他卻原來早已甦醒,看我一起來忙不迭的活動著被我壓著的肩膀。我原來又像很久以前那樣枕著他的手臂入睡了,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是我和他之間最無憂的時光。無言地幫他按著肩膀,對上他幽深的黑眸,我能讀出那眸子裡的渴望。我並非拗著性子不願意和他說話,只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得揀著最無害的話:“爺,顏兒伺候您起身。”他順從地坐起來,我喚紫兒倒來熱水,擰著熱帕子給他擦臉,服侍他更衣,倒好茶水給他漱口。猶豫著該怎麼開頭,半晌也只能說:“爺是不是很去夢菡(宋氏的閨名)妹妹那裡看下。”他仍然順從地起身,卻牢牢地牽著我的手,我也由他牽著,本來我也是要過去看看的。
宋氏已經睡醒,團坐在床頭正低聲的啜泣著,那個溫柔而謙卑的女子甚至哭起來也是如此隱忍。我看的心酸不已,示意胤禛去安撫下,他卻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只好和他一起過去,按他坐在床前,我站在一邊。他攬住宋氏,輕輕拍著她的背:“孩子還會有的,你要在意自己的身體。”
宋氏低呼一聲:“爺。”便語不成句的哭倒在他懷裡,他的眼裡充滿歉意,再抬頭看向我,卻是更深的歉意和自責。又安撫了半個時辰,我也勸慰了幾句,胤禛和我一起離開。
他拉著我走進書房,那個很久我們都沒有一起出現過的地方,走到他曾經把我的字撕成碎片的地方,他猛然抱住我在耳邊說:“顏兒,對不起。”我輕撫著他的頭,像曾經的很多次那樣,只是此時他已經長高很多,需要我擎著手臂,片刻的沉默之後我對他說:“爺,顏兒,從來沒有怪過你。”
我和他因為那樣莫須有的一句曖昧詩詞僵持了一年多的時間,卻又因為他失去了和別的女人的第一個孩子而和好,一切都如此莫名其妙。我卻不願意多想,我只知道,只要我能令他再次開懷,一切便不需要理由,像這世上很多不需要理由的事情一樣。
我仍是小心翼翼地讓他多去宋氏那裡,他很順從,每天都會在宋氏房裡呆上半晌,有時還會陪她一起吃飯,但是飯後卻堅持重拾我們散步的習慣,每晚更是堅持留在我的房裡過夜。我也不再阻止,我現在只想把他深蹙的眉頭展開,只想讓他像曾經一樣偶爾也會露出孩子氣的笑臉,其餘的我再無精力顧及。
他開始真的教我彈琴,聽我彈過幾遍之後,他便彈奏《滄海一聲笑》給我聽,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讓人蕩氣迴腸。我忍不住跟他的彈奏唱起來,他讓我把詞寫給他,他便邊撫著琴,便自己唱。低沉的聲音配合著灑脫而磅礴的曲調,別有一番滄桑和性感。他手把手地教我彈奏,我漸漸也能彈出些許意境,我唱他跟著和,常常就這一首曲子,便是一個下午過去。
進宮請安的時候,德妃娘娘為了小格格的早殤唏噓不已,然而也只是唏噓而已,更加囑咐我要抓緊再要個孩子。一個小生命的消失,於她,嫡嫡親的祖母,也不過是換來一聲嘆息,卻是我們心中無法面對的夢魘。
兩個月過去,我和胤禛誰也沒有再提起一年來我的失寵和小格格的早殤,彷彿這些事情從沒有發生過一般。太平總是需要粉飾的,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起真實。6月康熙再次巡幸邊塞,除了太子,帶上了八阿哥以上的所有兒子。胤禛,堅持要帶著我一起,他說,他一時一刻都忍受不了和我分離。他又變成了那個甜言蜜語的丈夫,而我是他善解人意的妻,我知道此時他確實需要我的陪伴。這一次,我不需要送行,宋氏和李氏含淚送我們走,宋氏悽楚的眼神讓我心生憐惜,而我畢竟還是個自私的人,除了胤禛,我在乎不了太多的人的情緒,我知道此刻把她放在胤禛身邊,只會讓兩個人更加傷感,於是只能忽略她的心碎。
這是我跟胤禛第一次旅行,雖不是自助遊而是跟團,有諸多限制,卻也收穫了無數快樂。遼闊天地間的美景是最好的療傷藥,總能讓人忘卻心裡的傷痛,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我們策馬在草原上馳騁,我們月下在草地上依偎,他的眉頭漸漸舒展,然而唇邊仍含著苦澀。我知道,他只是需要時間。我們註定會有一些傷口留下疤痕,但卻不再痛楚,而那疤痕在風吹日曬中也會漸漸淡去,成長的代價每個人都會付出,無人例外。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必須要經歷這些,人生苦短,為何不能多許些歡樂給我們。
'正文 慪氣'
盛夏已經降臨,然而草原的夜晚仍舊涼爽宜人。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我家胤禛是不是聖眷正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