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楓說話再不中聽,蓮菂最多就是裝頭疼,小楓就閉嘴。
得逞的小楓笑得象個小狐狸,做下人的也要知道主人性情,這樣好做事。而蓮菂姑娘的性子越來越能握在手中,她不拿大也不對人高聲氣,而且能體諒小楓的辛苦。小楓笑眯眯,只要裝委屈訴辛勞,蓮菂姑娘就不戰而退。
院子裡臨時起兩間廂房,一間安五住,一間是小楓和那個做飯的婆子住。小楓引翠翠往自己房間裡來,一面先問她:“這樣大雨往哪裡去?”看她鞋子上有泥。小楓故意道:“象是走遠了路?”
翠翠神思恍惚,心中有難言的事情。看小楓取來她自己的衣服,上下兩件衣裙都是新衣服。小楓笑著道:“這是我去年端午得的衣服。只是端午那天穿過,再就沒有穿過呢。你別嫌不好。”
說到這裡,小楓往外面看一看:“雨倒停了。今年端午節下的東西,今天不來明天到才是。”這話觸動翠翠心腸。翠翠邊換衣服邊和小楓說話:“小楓姑娘是專管侍候蓮菂姐姐來的,蓮菂姐姐眼看著好多了,小楓姑娘以前侍候的是哪一位?”以翠翠的心思,覺得我與蓮菂一般身份,她有家人服侍,不過是為她病中。病好了應該都回去才是。
這樣的打聽事情,小楓從來最煩。我們姑娘從來不問這個。就是公子她都沒有問過一聲。這一條不問公子,安五覺得不對,小楓不覺得全然不對。姑娘問公子,理所當然問不出口。雖然她出自農家,這也說明她性子穩重尊貴才是。小楓笑盈盈:“公子讓我以後只侍候我們姑娘,我們姑娘回家去,也是我侍候呢。”
“回家去?還有哪個家?”翠翠這樣問,小楓笑著回:“還能有哪個家,這村裡的人不是都知道,當然是進城去。這裡屋子窄人手少。各式都不齊全,回家去樣樣方便。”
這話深深地紮了翠翠的心,她黯然地道:“是啊,蓮菂姐姐是和公子訂的親事。這裡人人都知道。”小楓又得意一下:“公子見天兒問幾時回去。要不是姑娘身子不能挪動,早就回去了。”說到這裡,小楓底氣不足,姑娘一聽進城不是頭疼就是頭暈,公子也不來。是幾時他們鬧的彆扭,小楓覺得我日夜跟著姑娘,沒有看到公子對她不好,也沒有看到姑娘受委屈。這裡面象是有什麼,怎麼我偏偏不懂。
小楓覺得姑娘生氣要走,應該是公子得罪了她。姑娘病好後,不是人人對她說公子病中如何待她,舊時氣惱應該全無,應該是新生的事情才對。
一抬頭看到翠翠衣服換好,只是黯然坐著。失意人倒是人人得見過,小楓不是翠翠的丫頭,沒心情問她,只是防備地說一聲:“翠翠姑娘再進去說話要小心,我們姑娘病著呢。”
翠翠點點頭,心底冷笑一聲,她到底是好了可以進城的身子呢,還是病著不能聽說話的身子。本來心頭一片灰燼,全無一點兒生氣。藉著這一下冷笑,翠翠心底裡掙扎,蓮菂姑娘走了,我以後更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重新進來的翠翠看上去好的多,面頰上輕施粉脂,又是原來的俏麗姑娘,不象剛才看著讓人心驚肉跳。蓮菂鬆一口氣,笑著道:“這看上去就好多了,以後不要淋雨,病了還是你自己擔著。”自己擔病自己難受,蓮菂是感觸最深。
翠翠答應一聲,在炕上坐下來。看留弟戴著一朵堆紗的花兒,翠翠告訴蓮菂:“這堆紗的花兒一朵要一兩銀子。”
“是嗎?我不知道。”蓮菂最不願意聽的,就是對她提多少錢。這話說出去,看一眼翠翠欲言又止,話到嘴邊說出來卻是:“端午節下的香囊,再不好的也要一百錢一個,今年比去年貴才是。”
坐在留弟身邊的小楓插話道:“冰片香料今年都漲價錢,香囊也是隨著行情走。”留弟也插上話:“明年我做香囊給你們。”小楓笑嘻嘻:“留弟姑娘,你先把這個簡單的花兒紮好,明年的事情明年說。”
蓮菂也忍不住笑起來,留弟不好意思地嘟囔道:“我不是正在扎。”這屋裡看上去其樂融融,翠翠幽黑的眼睛對著蓮菂又看上一看,又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大病初癒的蓮菂不想多管別人閒事,何況這幾天裡,對於翠翠姑娘,小楓和留弟都吹了不少風在她耳朵裡。三嬸有時候來看她,還有王媒婆,也約摸說過一些,此時看她神色恍然,一副懷春少女傷於情事的模樣,蓮菂就只裝作看不到。
想想自己都還沒有料理好,沒有餘力去管別人。蓮菂對著翠翠時而流轉,時而哀哀的眼光心裡更難過,要是我以前,還願意幫個人;現在我困境重重。有誰能來幫我一把?
“姑娘醒著呢,”做飯的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