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嗦著嘴唇哆嗦著雙手,想要對著亡人遺骨說上一句什麼,又只是默默淚流。
安公子明白林夫人是想看骸骨。見她雖然有瓊枝扶著,也是步履不穩渾身顫抖。安公子雙手捧過骨灰罈子送到林夫人面前低聲道:“夫人,鍾離大人的遺物遺骨都在這裡了。”
林夫人用顫抖地手開啟上面那壇蓋,對著裡面看過去。因為是匆忙化就,有灰也有骨頭,骨灰中還有一個玉扳指,是鍾離大人隨身之物。
這屍身丟在獄裡兩天才被左大人想法子弄出來,獄卒也知道這位大人死得太冤,而且那屍身唯實太慘,獄卒們對於玉扳指這個黑心財都伸不出手去拿。這玉扳指就隨著骨灰一起送到林夫人身邊。
林夫人只看了玉扳指一眼。見那熟悉玉質上面一道裂痕,正是丈夫隨身之物。林夫人大叫一聲“天吶”,暈倒在女兒懷中。人是軟軟昏過去,手卻攥得那壇蓋緊緊的。象是拿的就是鍾離大人一縷子精氣神。
把骨灰罈子放下來的安公子,對著瓊枝姑娘求助的淚眼柔聲安慰:“不妨事,夫人只是暈厥過去。”
兩個人一左一右把林夫人安放在一旁的水磨楠木椅子上,再讓安步打熱水倒熱茶送安神的藥來。此時方寸已亂的瓊枝姑娘只會不時對著母親無聲淚流,再就是對著安公子依賴的看著。
等到熱水送來熱茶送來,安神的藥也拿上來時,林夫人這才悠悠醒轉。她手上緊緊攥著的骨灰罈子因她拿得緊,她還拿在手上。安公子柔聲這才哄下來:“夫人鬆手,小心摔碎了扎到你。”
林夫人淚如大江大河一樣亂灑而出,卻還明白強自壓抑著哭聲,好一會兒才哽咽出來:“公子這樣恩情,未亡人怎生報答才好。”神智稍有清醒的林夫人這才鬆開手,把手裡攥著的骨灰罈子交到安公子手上,看著他必恭必敬地雙手捧著走到丈夫的骨灰罈子前,先行施禮再恭敬蓋好。林夫人心中感激難言悲傷難言絕望難言,此生餘生,良人再不能相見。
身邊有輕泣聲,是女兒瓊枝淚眼汪汪擔心地看著自己。“兒啊,你,你,”林夫人虛弱地伸出手去撫摸女兒的面頰,泣不成聲緩緩地才說出來一句整話:“你要好好的,你父親在泉下有知,才能閉眼呀。”
安公子今天去接林夫人,為著以後安全考慮,把瓊枝姑娘的糊塗想法都告訴了林夫人,希望林夫人以後能規勸自己女兒。在鍾離大人沒有平反以前,瓊枝姑娘鬧出來任何事情,連累的將是一堆人,包括在京裡的各位大人。
林夫人此時想起來安公子的話,要好好叮囑自己女兒。林夫人想想安公子,這個年青人有膽量,他收留自己這一對不相干的母女兩人,算是俠肝義膽!為自己請醫延藥又多方考慮周全這才能來到城裡改名換姓重新做人,算是有謀。
悲痛過度沒有氣力的林夫人艱難地轉動頭頸找到安公子的身影,對著他深深地看上一眼,再對女兒道:“公子是大恩人,扶我起來給恩人叩頭。”
“使不得,”安公子趕快勸阻,他不能直接去擋女眷,卻是雙手亂擺很是惶恐:“這怎麼可以,我當不起。”
林夫人身軟骨酸,就是扶著瓊枝的手甫一坐直了也覺得難以支撐。但此時不對著安公子行禮。林夫人心裡再過不去,她低低地喊女兒:“兒啊,公子大恩。咱們孤兒寡母看來今生難以還清,你給公子多叩幾個頭,也代母親叩幾個頭吧。”
聽到母親的低語。瓊枝立即答應一聲:“是,正該給公子行大禮才是。”瓊枝先鬆開母親的手。扶著她歪得安穩以後,才來到安公子面前雙膝跪下:“恩人,此恩此生難為回報,唯有祝願您多福多壽,來生相報吧。”鍾離瓊枝跪在安公子面前叩頭有聲,是真心實意地感謝安公子。
“使不得,林姑娘請起來。”安公子側身子不肯受禮,一旁椅子上的林夫人看他閃避,努力攢攢氣力,再說出來一句:“公子大恩難報,請受小女的禮,不然的話,我們心裡怎麼能安心,老爺在地下也要怪我們不諳恩情才對。”說到最後一句,林夫人死死咬著嘴唇,拼命抑住喉嚨裡的哭泣聲。一雙瘦若枯爪的手抓著椅子扶手太緊。細小的青筋都暴露出來。
地上的瓊枝姑娘膝行追著安公子行禮,安公子不得已受了禮,再半禮相還。看到瓊枝還要為母親行禮,安公子不顧男女有別。伏下身子伸手去扶瓊枝,柔聲道:“姑娘不必多禮,夫人身子不好,快照顧夫人才是。”
這一雙溫暖有力的男人手臂扶著瓊枝的身子,瓊枝姑娘也是身子一軟,倒在安公子手臂上。一腔怨恨頂在心裡的瓊枝從奉母逃離出來,就全是氣頂在心裡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