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忙就是幾年,從一個小姑娘漸漸的熬成了個大姑娘。她心裡不忍,於是拿了些線替芳草捻著。
芳草心想母親恨不得自己馬上能嫁出去,以前康家的事也是這樣,如今遇上了丁家這樣的富貴人家怕也求之不得吧。又見母親沒怎麼開口說話,芳草想了想便問:“娘,你覺得丁夏這個人怎樣?”
許氏溫和的含笑說道:“認識他有幾年了,雖然沒有什麼直接接觸,但他還不錯。這些年對店裡幫助挺大的。”
芳草點點頭,她不反對。留香塢的起色確實和丁夏的出手相助離不開,不過裡面有他的股份,他有理由為自己創收,芳草又問母親:“那麼娘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嗎?”
許氏先是一怔,女兒的這個問題問得毫無徵兆,沉吟了半刻才道:“這個我還真沒法回答你,他這個人看上去還不錯。不管對誰都是笑吟吟的,一副好態度。不過商人們唯利是圖,真心者倒少。小草,其實娘知道你看不上他,說句實話,我也不希望你去做什麼丁家的少奶奶。這樣的地位我可不敢奢求,倒不是說你配不上他,反而我覺得他配不上你。”
芳草聽見母親的這些話深感意外,她一直以為母親很想將自己早早的推出去,如今又見丁夏這樣的人物來求親,便以為自己終身有靠了,芳草扭過身子來將頭埋在許氏的膝蓋上,許氏趁勢摸著她的頭髮,溫和的說道:“小草呀,以你的才貌配誰不成呢。其實最重要的是真心,剛出來那會兒娘不明白,以為兩人過日子就是那麼回事,湊合著也就一輩子了。這些年我倒想明白了許多,就像你爹一樣,他有那麼多的女人,他到底對誰又真心過呢。這世上金銀財寶都不及真心二字重要。娘是真心想著你好的,自然希望你能得一真心人,他真心對你,你真心對他。千萬莫走孃的這條路,到最後連心也沒了歸處。”
芳草聽著鼻子覺得發酸,她將母親的手緊緊的握住,那麼的溫暖,微微的布著一層細繭,似乎在證明著這幾年,她們母女過著艱辛不易的生活。芳草抬起頭來,望著昏黃的燭光下母親朦朧的臉龐,定定的問她:“娘,你這一輩子也是恨爹的吧。”
許氏止住芳草繼續說下去的話,眼中似乎有一層淡淡的淚光,微微的搖頭,話語中卻帶著一絲酸澀:“侯爺他是那麼高高在上的人,我哪裡敢恨呢。也恨不得,我倒希望他將我們母女真真切切的給忘了才好。”
芳草撫摸著母親的臉,面龐上也有細細的皺紋了,她知道母親這一輩子唯一等待著的那個男人或許永遠也無法為自己而駐留了,這就是舊時女子最大的悲哀。
“早就忘了,府裡的那些女人們或是明媚,或是妖嬈,或是精明哪一個不好呢。他還記得我們做什麼,生怕我們給杜家丟了臉。”
許氏咳嗽了兩聲,芳草趕緊給母親捶捶背,又遞了半盞白水。芳草見天色儼然有些晚了忙道:“娘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許氏將手中的線放下,如今漸漸上了些年紀,真正的熬不得呢。揉了揉眼,起身來。芳草攙扶著她。許氏將芳草的手拿開,說道:“好了,我自個兒回房去吧。你也是要休息的。”
芳草目送母親離開。她將燈下的細繩子收了。瑟瑟正好打了熱水進來,芳草對著銅鏡解了頭髮,卸下發飾。瑟瑟趕緊上來替芳草梳理。芳草阻止了瑟瑟的舉動,自己將梳子拿了過來,對瑟瑟道:“你去娘那裡吧,看她需要什麼。我自己能行的。”
“好。”瑟瑟便出去了。
芳草就著熱水洗了臉,又泡了腳,將水倒了回來以後依舊坐在鏡子便梳妝。芳草有一頭烏黑的秀髮,生得又密。這個時代的女子一旦嫁為人婦就要將所有的頭髮攏上去,盤成髮髻。芳草摸著披散著的頭髮心想此生到底誰會將她的頭髮結成髻,誰又是母親口中說的那個真心人。豈不聞黃金易得,真心難求。
又過了幾日倒還相安無事,其實芳草清楚夥計們背地裡正議論她和丁夏的事來著。芳草裝作不知而已,心想過一段時間後大家都淡了。幾日來丁夏也再沒出現過,對於芳草來說是謝天謝地。目前她是真不想見他,可兩家的關係又不可能躲一輩子,遲早還是要面對。
比如說齊賬房因為家裡有事走得匆忙,本來要去恆源送賬本的哪知卻落在櫃檯上了。別的夥計們也都紛紛回家去了,芳草拿著賬本心想要不明一早讓齊賬房送去,可丁夏那人是個多疑的人,說好了今天拿去,結果不見賬本的話說不定又要編出什麼話來。她見天色不算很晚,心想茶鋪那邊或許還沒關門,再說距離又不是很遠。不如這時趕快送去吧,她可不想落下什麼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