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盒子,隨即回道:“知道了。”
到趙府我便下了車,剛回府就看見悶頭坐在陶裡臥房門口的趙彰。他抬起小腦袋來看了我一眼,低喃道:“孃親走了,阿彰也要回國子監了。”
我蹲下來,抬手摸了摸他腦袋,溫聲道:“等哪天放假了,嬸孃帶你去看你孃親好不好?”
他點點頭,又說:“嬸孃,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坐一會兒。”
我抿了抿唇:“別坐外頭太久,小心著了涼。過會兒讓人送你去國子監好麼?”
他不出聲,我站起來,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背後有人輕拍了拍我的肩,我便聽到趙彰清脆的聲音響起來:“叔父。”
我掉過頭,趙偱立在我身後一臉沉靜。我有些許驚詫:“你這個時候怎麼在府裡?”
“今日不用去校場,便早些回來了。”難道今天上朝又被留下談事了嗎?真正涉及到朝堂上的事,我其實很少過問,似乎也樂得做這樣一個閒人,也不想去愁這些煩人事。
他唇角抿起一絲淺淺的弧度:“明日休沐,可以留在府裡陪你。”
我握過他的手:“晌午飯吃了嗎?”
“吃過了。”
我轉頭又看看坐在地上的趙彰,彎下腰道:“阿彰,嬸孃和叔父送你去國子監好不好?”
趙彰看了我一會兒,又看看後頭的趙偱,點了點頭。
【三一】不負卿意 。。。
一路上趙彰都不說話,獨自悶在馬車角落裡,那模樣真是天可憐見,我看著都覺得難受。半晌,他忽抬頭同趙偱道:“叔父……阿彰以後也能上戰場麼?”
我坐在趙偱身側,看到他側臉的微妙變化,輕輕下彎的眼角露出一絲柔和的暖意。他身子微向前傾,溫聲道:“阿彰為何這樣想呢?”
趙彰耷拉了腦袋,小心翼翼道:“那樣就能出征,就能去父親去過的地方了……”
趙偱的手搭上了他的腦袋,輕輕安撫著,卻也跟著陷入了沉默裡。
耳朵裡盡是車軲轆轉動的咔嗒聲,我坐在趙偱身旁靜靜走著神。清冷冬日裡難得心思恬淡,也不願多想。趙偱握了握我的手,我便輕輕摩挲他指節上的一粒小小繭子,乾燥卻又有一絲微涼。
將趙彰送到國子監,天色漸晚。如今這天光短到令人驚奇,再一想,明日都冬至了。
我站在國子監門口,回想起許多事。寒冷的黃昏裡,從這裡一路走回家,藏了多少年少時的珍貴心情。從國子監到溫府,或是去趙府,這兩條路我不知走了多少遍。彼時還年少的我,曾給自己摹畫了一幅願景,好像這樣走下去,就能夠抵達期待中的生活。
那時候我的願景裡並沒有趙偱這個人,也沒有女學,更沒有集賢書院。我的人生計劃素來單調而缺乏機動性,興許是太死心眼了,才會這樣盲目又孤勇。然而路途上的變數如此多,到如今才明白過來所謂的“一定要”、“必須這樣”都真的只是一廂情願的美好願想而已。
我徵求了趙偱的意見,便讓馬車先回去了。
我說:“陪我走一段吧,有段時日不走這條路了。”趙偱握過我的手,說:“走罷。”
黃昏左近,孤寥寥的天空顯得很是沉靜,我索性挽過他的胳膊,低頭看著腳下的石板路,似乎在同自己說話:“再往前走一段有夜市,以前我們放旬假,也是常去玩的。這會兒應當正熱鬧,我錢袋子裡似乎還剩幾個銅板,陪我去吃一碗芝麻湯圓罷。”
興許是天氣太冷,今日夜市倒不似往常那般熱鬧,攤子少,人也少。天棚底下坐著三三兩兩的人,吃完了絮叨一陣,也就起身走了。我摸出錢袋倒出幾枚銅板,問攤主要了一碗芝麻湯圓。天色越發暗,趙偱的臉在昏昧燈光下顯得尤為柔和。
我並不餓,因而湯圓端到面前,也提不起興致。回想起很多個傍晚,人聲鼎沸裡坐下吃一碗熱乎乎的湯圓,越暖和便越發覺得自己格外淒涼,對面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燈火絢爛處,盡是旁人開懷的背影。
我想著想著便神遊了。
“不吃麼?”趙偱淺聲問我。
我斂神回說:“太燙了,我等等再吃。”說罷我抬頭瞧了一眼頭頂遮陽擋雨的天棚,在冰冷墨色的夜幕裡伸出突兀的一角,今晚沒有月亮。
我同趙偱道:“將手給我罷。”
趙偱將手放到桌上,我便將盛著湯圓的陶碗推過去,拉過他的手,讓他手心貼著碗:“買完這碗湯圓我就身無分文,以後一心一意靠你接濟了。”
他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