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翼緩緩褪去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纏滿厚厚繃帶的背梁,隨意的道:“兒時養成的習慣,最是不容易改變,那時,朕被父皇圈禁在皇宮的角落,無人問津,日子,還不及太監手裡養的一隻狗,那裡會有蠟燭供我照明?黑著久了,朕就挺喜歡這種黑著的感覺。”
楚雲靜修長的五指,一下一下的,將繃帶拆下,一面說道:“但相較起來,皇兄的性子,還是改變了許多。”
“人不可能一塵不變,雲靜你也在變,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楚雲翼頗有些感嘆的的道。
“我在變嗎?”或許吧,楚雲靜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
繼續道:“師父自小就教臣弟禮儀廉孝,正邪善惡,臣弟自認為心領神會,善,就是善,惡,就是惡,可自從臣弟學成歸來,在帝都看了許多,聽了許多之後,竟發現自己,從來就沒弄懂過所謂善惡。”
楚雲翼嘆息,“不是你不懂,是人心莫測,每個人都有一張面具,將自己掩飾的極好,你看不清參不透而已。”
文章正文 253 觀念的對碰
“面具?”
楚雲靜忽然覺的這個比喻,實在太恰當了,“臣弟當真蠢笨,竟什麼都看不懂,可是現在我想懂,皇兄能如實的告訴臣弟嗎?”
楚雲翼背身而坐,看不清神色的變換,但他逐漸肅然的音調,卻為周遭染上了一股莫名的冷冽,“你想知道什麼?”
“那日重華殿,宰相一家為何遭此厄難,皇叔為何忽然造反,宮門口為何一夜間血流成河,為何,赤月經此大變……臣弟從始至終,就是一個局外人?”
最後一句,似乎才是楚雲靜最想知道的。
皇兄是他最敬愛的人,可皇兄心裡憋在多的事,卻從沒跟他言過半句……當他是什麼?不相干的人嗎?
聞言,楚雲翼重重的嘆了口氣,似是苦笑,又似是無奈,“雲靜,你比朕命好,早早的脫離了苦海,隨醫山老人在外修行,保持了一顆單純良善的心,正是因為你的良善,朕才不願讓你沾染,皇室內部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思及當年,二人幕幕在心。
楚雲翼是被視作,給整個皇室帶來恥辱的皇子,低賤如螻蟻。
楚雲靜則是天生惡疾,身上長滿毒瘡,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他二人彷彿被整個宮廷遺忘了,只能躲在不為人知的角落,共同苟延殘喘。而楚雲靜的命,卻好過楚雲翼,有幸被雲遊路過的醫山老人看中,不僅醫好了一身惡疾,更是收做了徒弟,一步登天而去。
而楚雲翼,被卻永生永世的遺棄在宮廷的角落,一步一步的往外掙扎,其中的艱辛,只有他一人才能體會。
良久,楚雲靜堅定的道:“如果臣弟非要知道呢?”
“那朕便告訴你。”
楚雲翼輕輕的一揚眉,剛毅的面孔,威嚴的氣勢,在這漆黑的宮殿內,猶如主宰一切的君主,他語調充滿了漠然,“皇叔不是突然造反,是早有預謀的造反,他謀算多年,欲取朕而代之,朕要活命,你說皇叔該不該殺?”
“該殺。”
“皇叔明知黑水國狼子野心,明知那股勢力心存不良,卻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引狼入室,你說,那些人該不該殺?”
“自然也該殺。”
“那些被皇叔煽動起來的人心,欲與外賊,一同推翻朕,你說他們該不該殺?”
想起今日斷頭臺上的慘況,與一幕幕妻離子散,被流放千里的畫面,楚雲靜猶豫了一下,“皇兄,皇叔造反,你殺皇叔一人便可,那些貴族是有錯,但罪不至死,你又何必牽連無辜……”
“無辜?”
楚雲翼冷笑,“在朕的眼裡,從來就沒有無辜,只有忠奸,他們既然選擇擁護梁王,就該知道今日的下場。”
“就算他們該殺,那他們的妻兒呢,突遭橫禍,何其的無辜……”楚雲靜是醫者,多年的理念告訴他,殺人是不對的,這樣濫殺無辜的婦孺,更是罪大惡極。
顯然,在面對這個問題時,這對感情和睦的兄弟,瞬間產生了南轅北轍的分歧,“寧枉勿縱,朕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對朕產生威脅的人……”
“可這樣就是濫殺無辜。”楚雲靜忽然激動的長身而起,無比陌生的凝望著跟前,這個一直被他視若兄長的這個男人,他怎麼可以如此嗜殺,如此的無情。
楚雲翼側頭,冰冷的目光,淡淡的掃過了楚雲靜驚怒的面容,口氣依舊漠然,“你不打算給朕換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