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忍不住一下子想:阿伍,阿伍,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醒來?要不我們乾脆真把你做成人偶,然後陪你一道兒沉睡,再也不需如此煎熬了,好不好?
——然後每一次,都有那麼一個兩個宮九,覺得好,也有更多的宮九,覺得不好。
天下已經到手,下一代皇帝也定了是葉家子弟,母妃的心願算是完結了,宮九本來沒什麼牽掛了。
但總是捨不得。
阿伍只是睡著了,他不會永遠睡下去,他總是會醒來的。
雖然等待的滋味很煎熬,雖然一想到萬一阿伍睡的時間和他的一千七八百歲一樣漫長、自己也許永遠等不到他醒來的那一天,而也許阿伍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是滄海桑田的過往,會另外找一個人陪他踐行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盟約,宮九們就恨得幾乎要把阿伍徹底吃下肚子裡頭去……
但他們就算輪番出來將自己咬得鮮血淋漓,也沒捨得真咬阿伍一口。
——不捨得啊!
所以還是等吧,一千八百歲成年時能等到最好,萬一不能……
那就等到自己再也沒有時間等的時候,再把阿伍帶回家吧!
——所謂家,在宮九六歲半那年、目睹太平王殺死太平王妃之後,就只有他親眼看著太平王妃佈置起來的、飛仙島的地宮才算是家。
——哪怕後來宮九弄明白了,那天不是太平王要殺太平王妃,而是太平王妃葉氏女的身份暴露,不甘如太祖元妻、睿親王妃那般,從嫡妻原配淪落族譜無名、子嗣或者乾脆死絕或者苟且偷生的下場,決絕自戮,太平王其實是想去搶下她橫向自己脖頸的劍,而不是要殺她……宮九也無法再拿太平王府當家。
——本來有阿伍的地方也可以是家,可惜阿伍一直睡、一直睡,根本無暇佈置新家,那麼就只有飛仙島地宮才是最安靜安全的地方。
用細柔的棉布將阿伍擦乾,在為他穿上衣服之前,宮九再一次俯□去,傾聽那胸腔裡頭平穩有力的心跳。
想著等到哪天他再也沒時間等下去,那就帶著阿伍回地宮,再將飛仙島徹底弄沉了……
想象著靜謐至極的黑暗中,只有阿伍的呼吸和心跳,陪著逐漸僵硬的他,宮九們就都覺得很幸福。
哪,就算我等不到和你白頭到老,但起碼我自己是和你白頭到老了哦!
宮九唇邊溢位一抹笑。
然後忽然皺起眉頭。
若是到時候捨得下將阿伍也徹底帶走也罷了,若是捨不得,那等阿伍醒來之後,看到身邊躺著一個鶴髮雞皮的老頭子,又或者乾脆只是一具骷髏架子……
不不不,絕不!
宮九忽然明白了漢時李夫人為何生病之後、直到死前都不肯與武帝相見了。
就算再也看不到阿伍睜開眼睛的那一天,他也寧可阿伍永遠只看到他最年輕完美時的睡顏。
眷戀地在阿伍的胸膛上蹭了蹭,宮九迅速為他穿上衣物,同時想著,到底該去哪兒尋找不只生前能駐顏、死後容顏也依舊的法子?
生前駐顏的武功他倒會一樣,可惜是一旦人死內力散,模樣立刻大變的……
武功之外,什麼女子養顏之法,什麼煉丹長生之術……
女子養顏之法還不如他那武功,而煉丹長生之術?他原本最是不信,自秦始皇開始,多少皇帝求仙問道,可真得長生的有哪個?但現在,如果阿伍一直醒不過來,就算仙道飄渺,他也只得一試了。
宮九皺著眉,狠狠拿額頭頂了頂阿伍的額頭:“壞阿伍,都是你不好!害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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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得我什麼呢?
害我玩遊戲都沒心情,就算想享受疼痛也只得自己咬自己,根本不想從別人那兒得到歡愉!
害我不足而立之年就傻乎乎地到處尋訪仙道長生之法,變得根本不像自己?
害得我……
可是,我,我們,都不後悔那天星月之下,向你伸出手去。
宮九抵著阿伍的額頭,悠悠嘆息。
然後他就忽然聽到一聲熟悉又陌生的:“我怎麼不好?害得你什麼?”
宮九渾身一震,似乎立刻就要抬頭,卻又不敢抬頭,狠狠抿緊唇、閉上眼,卻攔不住眼中滑落的淚滴。
淚水滴到阿伍眼中,很燙,彷彿能燙到他心裡去。
阿伍睡的時候總是很沉,只要能安心,只要沒醒過來,他會完全不知道外頭髮生了什麼的沉。
所以阿伍睜開眼睛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