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沉香跟著周香蘭進了葳蕤閣,只見裡頭一片燈紅酒綠的,大白天已經是客座滿朋,貼金紅紗的梔子燈裝點在廳堂廊廡間,花木盆景錯落有致,進了門內,便是一百尺見方的天井空地,在主廊裡頭走了一二十步便分出南北二廊來,兩邊閣樓高臺上,嫋娜行走著不少濃妝女子,皆是來應酬侑酒的,一股子香粉金屑漫天飄舞,廊道上飛橋欄欖,隱約可見後頭貴賓廳堂裡珠簾繡額,人影綽約。
看起來果然是一處洞天福地。
周香蘭領著沉香入了後頭一個小閣樓,裡頭散放著一些衣衫和樂器,周香蘭拿起個琵琶遞過去道:“你可會彈琵琶?”
沉香也不推辭,抱過來隨意坐下,隨意起了個調子,彈了一曲《滿庭芳》兩年前她剛入世,薛氏需要償還治女兒病的醫資,便在街頭賣藝彈曲了一個月,那些日子沉香和薛氏學會了幾首曲子,沉香有時候覺得,這個母親絕非一般人家女子,言談舉止有些風範,不是那種沒什麼文化的村婦。
只是後來攢夠了錢薛氏便再不做這拋頭露面的事情,更多的只是讓沉香跟著學補漁網,不過沉香學什麼都很快,那曲子什麼的雖然有些日子不彈還是有根基的。
彈了一曲她看看周香蘭,周香蘭只是點了點頭:“勉強算得上可行,只是手法生疏些,那今日請的御史大人說是來自京師,未必入得了法眼!”
沉香一笑道:“媽媽,這唱曲也就是個花頭,侑酒之局,談天說笑才是根本,沉香手藝不好,不過這酒量和說笑的能耐卻不差,若是論玩雙陸猜枚,定是好手,媽媽可要再試試?”
周香蘭睨了眼沉香,嗤一聲笑道:“你這張小嘴老身已經領教了,可是會耍刁的,算你有些本事,小小年紀膽子夠大,老孃也懶得再試,豁出去了,大不了讓那死妮子再回來頂上,只是你這衣服可不行,我讓小八去給你取件來,你若真能哄得今日老爺們開心,我周香蘭就認你這個閨女,保準你日後飛黃騰達有大錢賺,若不然,仔細你的皮就是!”
沉香笑笑,道:“我不想要什麼大錢,只是夠孃親看病的便好!”
周香蘭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那敢情好,媽媽我總是不會虧待你的!”
沉香一垂眸,斂去眼裡頭的光,她又何嘗聽不出周香蘭那肚子裡的小九九,自己這麼一招搖,這女子輕易不會放自己走,若是真辦得好,大概她也會強讓自己籤賣身契約,不過現在她更重要的是拿到印信刻章,走一步算一步。
在屋子裡頭坐了會,周香蘭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沉香套話,沉香兵來將擋的圓乎了幾段半真半假的身世,只等到小八拿了來給她換的衣衫,周香蘭又拿出自己的手藝給沉香打扮了一番,一切停當,沉香整個算是換了個人。
雖然沉香身量小,看上去就是個雛妓,不過周香蘭手藝巧,那一番打扮下,五色彩繒繞著雙蟠髻,頭戴滿天星臥兔兒,一身香雪蘭白兔毛領夾襖短襦,襯著瓜子小臉盤,眉心一點鵝黃,兩鬢各帖飛金,水綠襖裙繡百蝶戲花紋,活脫脫一個水靈靈的漂亮小丫頭。
那一雙靈眸秋水,在纖長的睫毛下如霧如水,靈動如雀,又迷茫懵懂,彷彿會勾人的邪魅,又如天使一般純潔,乍一看下,不經意間,便會讓人砰然。
周香蘭停了手打量一番,看著那雙眼不由道心中暗歎,自己這做了那麼些年老鴇卻走了眼了,剛才如何以為是個不起眼的麻雀,分明就是個沒雕琢的美玉,若是再大些,不知道要勾死多少英雄漢子了?
心中頓時得意起來,這麼個搖錢樹天上掉下來的,回頭可得看牢了,她周香蘭看中的,從來沒有能夠翻得出她五指山的!
第十一回
打扮停當後,這時候外場的人來催促了:“媽媽可快些個,大人到了有些時候了,問怎麼人還沒到齊呢?”
周香蘭哎喲一聲甩了下帕子道:“急什麼急,好菜要晚些上,好貨自然要慢些來,就來了,催個頭啊!”把那幫閒的外場斥責走,又攙起沉香來,撈著她打量了下,滿意的拍了拍沉香手道:“乖巧的孩子,若是做得好,日後有你穿金戴銀的好日子,莫說你家親孃的病,就是買個家產置個田地都不成問題,好好幹啊!”
沉香做出略帶含羞的笑來,眼波一轉,那眼神裡頭帶著一種孩子般的純美和不語還羞的嬌媚,真正有種說不出的風流來,周香蘭極是得意,再一次拍了拍她的手,挽著便向後面雅座而去。
穿過中間廳堂步上高樓,喧囂聲倒是減了幾分,但是這每一間都珠簾繡戶,看上去檔次自然又是不同。
周香蘭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