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一直到奔到半路,炸營而出的雲雷軍,都沒有造反的心思。
然而在半路上,他們突然看見了燕京的火光黑雲,也隱約聽見了爆炸聲。
雲雷軍這一驚,便如晴天霹靂——驍騎營說要去燒死他們全家,難道膽大包天,真的去燒了?
這麼遠就有這麼大動靜,該得發生多大的事?
此時雲雷軍心急如焚,策馬狂奔,心底充滿對驍騎營和燕京巨大的憤怒,終於一路喊殺,奔到了燕京城門下。
此時燕京爆炸已歇,黑雲將散,火頭也撲滅,從城外再看不出什麼,士兵們當然不敢這樣要求進城,他們這樣奔來城下,已經是殺頭大罪,於是都爬上馬,站在馬上遙望盟民區,希冀能看出什麼來。
便有人問他們信任的醜福,“燕京發生什麼事了?我們家裡都好嗎?”
醜福一直背對著他們,身形微微發抖,此時聽見這一句,驀然蹲了下來。
群情洶湧的雲雷軍,頓時安靜下來,齊齊盯住他。
醜福將臉埋在臂彎,雙臂死死抱住頭,他身子微微抽搐,隱約有低低的嗚咽聲,從臂彎裡傳來。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雖然他們不知道醜福的經歷,但從來知道他是個錚錚鐵漢,天大打擊不皺眉頭的那種,什麼樣可怕的事,讓他失態成這樣?
君珂那幾個親兵,臉色變得更可怕。
他們知道醜福的情況,這人被人冤枉上斷頭臺,親眼看見母親懸樑,一頭扎進火盆自毀容貌的男子,當初都沒有流過一滴淚。
如今他卻在哭。
“怎麼回事!”一個親兵衝過來,一把抓住醜福,“怎麼了?當真被燒了?
燒了幾家?哪些人傷亡?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們!”
醜福默然不語,雲雷軍眼神瞬間變紅,紛紛撲了上去,抓住堯羽衛們便喊,“發生什麼事了?說呀!說呀!”
戚真思一把推開幾個死揪住她不放計程車兵,回頭就對城門奔去,如果不是么雞一閃身攔住,只怕她就那麼單人獨力去撞城門。
堯羽衛一個個低著頭,任他們瘋狂的拉拽撕扯,臉色鐵青,咬緊牙齒——這一聲聲哀求,才是真正焚心的煎熬,悠遊靈動的堯羽衛,一生到此,才知真正痛苦。
然而他們不能說,不敢說,不忍說。
雲雷軍士兵們慢慢停了手。
死寂似乎也是會傳染的,轉眼兩萬多人寂靜無聲。
“噗通。”
當先君珂的一個已經任命為參將的親兵,對著堯羽衛,跪下了。
“兄弟們飽經欺辱,一輩子沒過過好日子。”他悽聲道,“今日抗命奔到燕京城下,也沒指望活著回去,死之前,就這麼一個心願。想知道家小好不好。”
他對著堯羽衛磕下頭去,“求你們成全!”
“求你們成全!”兩萬雲雷軍轟然跪下,煙塵迸起。
堯羽衛們一步步向後退。
他們誕生至今,從未後退,然而此刻,卻恨不得自己從未出生,鑽回地縫,永墮地獄裡。
受那業火日日燒灼,也勝過此刻面對兩萬人含淚跪伏塵埃。
“不用問了,死了。”
驀然一個人走出來,平平淡淡地回答。
晏希。
堯羽衛驀然止步,雲雷軍跪地仰頭。
“死……了……?”
“嗯。”
“怎麼死的……”
“炸的,燒的。”
“死了……多少?”
最後一個問題帶著希冀,所有人眼睛唰一下盯著晏希。
人心都是自私的,此刻誰都希望,死的人別家人。
“我們巷子很多,死的人是哪條巷子的?”
“我家在橫四巷,別記錯了。”
“我是東六巷的。”
“我住在外五街……”
……
“全部死了。”
最後這一聲,清清淡淡語氣,卻巨雷一般,劈在所有人頭頂。
晏希平平靜靜立著,蒼白的臉,蒼白的手指。
又是一陣死寂的沉默。
半晌,井噴般的爆發。
“不可能!”
“近六萬親屬,一人一刀也要殺三天!”
“大家住得分散,誰也不能這麼快,半夜殺五萬多人,火器也不能!”
“你騙我們!”
“你想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