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木樁寬闊足有半丈,上面用粗獷的筆法雕刻著天下輿圖,在魯南邊境方向,已經刻上了一個巨大的青黑二色箭頭。
“天授大王陛下。”一個黃袍大漢小心翼翼地道,“您的活野豬血已經準備好了,是要現在喝嗎?”
“閉嘴!”那高帽男子一把便將黃袍大漢拍到帳篷口,“喝什麼喝!沒見火燒眉毛了嗎?”
那黃袍大漢看看輿圖,箭頭離羯胡還遠著呢,這就火燒眉毛了?
“這個分兵計策雖然好,但是前提是,能在我羯胡境內,順利分兵!”高帽大漢轉眼又陷入了思索,“查答木兒,你說,他們能在我這裡分兵嗎?”
黃袍男子查答木兒抖了抖——他們這位大王的脾氣,是全天下最難摸得著的,他的問話,有時不能答,有時不能不答,有時上次能答的,下次又不能答,答與不答,常常後果都是一條命。
羯胡為此新創歇後語:大王問話——等死吧。
“大大大王……小的以以以為為……”查答木兒渾身抖顫,絕望地等死,一句話還沒抖完,高帽男子突然大吼一聲,“叫你準備的熊血呢?怎麼還沒來?”
哐噹一聲,巨大的木樁被踢翻,黃袍男子被踢了出去,身邊,一盆熱騰騰的熊血。
那高帽男子一仰頭,端起熊血,咕嘟嘟喝個乾淨,也不擦掉滿嘴的血跡,大喝:“查答木兒!死哪裡去了!本王上次交代的,要把野牛族全員捉來的事情,你辦了沒有!”
倒黴的查答木兒早已被踢暈,哪裡還回答得出來……
高帽男子哼哼兩聲,一把脫了外衣,露出一身發亮飽滿的腱子肉,開始運氣,熊血在體內流轉,這人身上塊塊肌肉微微凸起,光澤幽亮,那些粗大的血管和飽滿的肌肉,讓人感覺到底下蘊藏著驚人的渾厚的力量,時刻等待爆發。半晌這大漢站起,赤著的上身在寒風中毫無抖索,盯著那巨大的木製輿圖,忽然一拳轟了出去。“啪。”
一聲巨響,輿圖之上,青黑二色箭頭的位置,被劈得粉碎,一個厚達尺半的大洞,霍然出現。
巨洞裡,露出高帽男子猙獰的臉。
“敢來?”他獰厲地冷哼一聲,“叫你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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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邊諸國對合軍動向的猜測,連幾千裡之後的路程都替他們給算完了,君珂卻根本不管別人怎麼想,合軍衝出魯南邊境之後,並沒有立即進入流花郡,反而拐了個彎,轉到了流花郡西側的西康山附近。
按說這時已近大燕邊境,前方沒有可擋之敵,應該一鼓作氣衝出去才對,所以這一停,令所有關注這支軍隊動向的勢力,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仰化城內,納蘭君讓接到了兩封書信,一封是大燕皇帝對他上書的答覆,納蘭君讓前不久對皇帝提出了“放狼歸山”的計策,認為合軍其實不足為慮,冀北鐵軍目的就是堯國,不如先讓堯國華昌王對其進行消耗,想必冀北鐵軍經過大戰,就算最後奪得勝利,也必然元氣大傷,到時朝廷再出兵收拾,輕而易舉;另一方面,雲雷的目的只是要回歸雲雷高原,迴歸之後,雲雷高原和大燕相隔羯胡,千里迢迢,遠兵不利,未必會回頭和大燕做對。
當年大燕入關時,羯胡還沒成氣候,大燕穿沙漠而過,直奔富饒關內,現在羯胡勢力擴張,雲雷軍要想再打回來談何容易?
而現在大燕正和東堂南齊都有摩擦,實在不宜再分兵和雲雷纏戰,就讓這兩隻狼,先去和別人廝殺吧。
納蘭君讓的上書,獲得了大燕皇帝的首肯,這封便是答覆的聖旨。
看完皇帝的答覆,納蘭君讓慢慢將聖旨收起,在心底默默嘆息一聲。
君珂。
我只能做到如此。
為我大燕江山,也為你我不致立刻成生死之敵。
君珂。
那日我並非毫無神智,發生的一切,我隱約記得。
你絕了我的恩,便是斷了日後的路,天涯再見,你死我活。
我不懼戰場之上殺人百萬,卻終究不願看見你對我揮起屠刀。
且讓,此君。換一個暫時和平,天地寥廓,看你背影遠走,在大燕獨自品嚐孤獨的風。
……
拆開另一封軍報,卻是偵查到的君珂目前的動向,關於她莫名其妙停軍西康的軍情。
納蘭君讓也愣了愣,低低道:“西康?怎麼會繞道到西康?目前西康邊軍駐軍是……”
他霍然將軍報往几上一拍,唰地站起身來,“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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