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天一遇到了獨孤的玲瓏。
他們是天真的小孩,已經嚐到了一種生死別離和一種孤寂冷清。
他好像改不掉壞習慣似的跑過去對著她說:“喂!你擋著我的道了。”
她轉過頭,一雙腫得像桃子一樣的眼睛嵌在小巧臉龐裡,那臉上縱著淚痕,楚楚可憐。
天一很想問她:“你怎麼了?”
這是出於一個遇到同齡人表示好奇和關切的問話,但天一自認他已經不是小孩了,他覺得這句話問出來肯定會特別幼稚,於是他看著她低眉順眼從他身邊讓開一條道路。
他走了很遠,發現越來越不對勁,這根本不是自己要的結果呀,不是找她說話去的麼?怎麼忘記這事了?
等他轉過頭去,那空空的青石板街道上哪裡還有什麼人影,他覺得這是幻覺,於是揉了揉眼睛,確實沒有小女孩的身影。
天一有點後悔自己的無禮,到底是誰把他教的這樣無禮了,便開始自顧自的怪罪老師們,他撐著下巴一屁股坐在石橋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這可急壞了藏在暗處保護著他的那些家臣們,他們甚至連飯都不敢去吃,索性遣了一個人去買包子,然後帶回來大家一塊分。
但是他們看著橋上還坐著的小少爺,想上前去給包子他們又不敢,終於有個人忍不住了拿著包子一臉哀怨又膽小的去找他們家少爺。
“少爺,吃幾個包子吧?”
天一看著他愕然:“成大,你從哪裡冒出來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小小的少爺幾乎是用嗓子喊出這句話的,說明他不止吃驚還很想吃人,這個叫成大的是知道的,小少爺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別人鬼鬼祟祟的。
他不敢多說話,站在那一動不敢動,拿著包子不知道是遞過去好還是繼續揣進兜裡的好,於是他伸著一雙拿包子的手,定在了橋頭,引得路人不停偷看,順帶偷笑。
小少爺說:“你給我繼續站在這別動,不然回家讓你好看。”然後他自顧自跑了。
他其實是很想動的,因為這個動作很醜很難看,而且長期保持一個動作會讓人身體麻痺,那下場也是比較慘的,但是他慶幸自己沒動,因為他的天一少爺很快回來,從他手上拿走了兩個包子。
天一的包子,到了玲瓏的手上,他看著玲瓏拿著包子啃得沒有一點女孩子的像,他心有慼慼焉,只能用“啃”來形容比較好。
回想自己家中那個叫棠小水的表妹,他覺得那才是女孩子中的典範,吃個飯一筷子只夾一粒米,要是米掉到飯桌上會讓她慚愧一整天,她走起路上悄無聲息,如踩著雲行走,常讓他覺得身邊這個人靜得不真實,他覺得這樣也好,這樣表示她不會讓他煩心。
可是這個腫著眼睛的丫頭,太不斯文了,奶孃曾說棠小水長大以後要給自己當媳婦的,她覺得很滿意問天一滿意不,天一點頭,其實他無所謂,什麼叫滿意,只要別煩他他就覺得很滿意了。
他從未想過娶妻的事可以拿到現在說,他不過十三歲,要是真娶妻得等到他及冠十五歲,那就是二年後,誰知道二年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他玩心大起,他對那個小女孩說:“你給我當媳婦吧!”
也不知是一語成讖,還是紅線娘娘已經開始牽線,他第二天爬起床,心裡唸的想的都是她,於是跑去看她,找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孤身一人,他這才發現,這個叫玲瓏的小女孩已經無家可歸了,於是想過很多次要把她帶回家。
終於忍不住直接去找了父親,沒想到被拒絕得很慘,父親說他無理取鬧,還想關他禁閉,落敗的他一個人坐在花園迴廊裡生悶氣,然後看見大娘牽著棠小水過來。
棠小水在迴廊的一片陰影裡對著他抿嘴而笑,她長得很精緻,像個瓷娃娃,穿著大戶人家才能穿的綾羅制的對襟錦衣,腰上還掛著玉佩,頭髮上插著雀羽釵,玲瓏只用根木釵在頭上綰了個髻,除了消腫的眼睛有點靈氣,面板有點白,一身粗布灰衣實在找不出半點大家閨秀的跡象。
可是她很得天一的心,特別是她吃著包子對他笑又罵他有病的時候,他知道棠小水永遠不會說他有病。一個笑,讓天一動了心,那確確實實是動心。
他長嘆棠小水怎麼不在她之前笑呢,如果棠小水早一步站在迴廊裡對他笑,他說不定不會想一個人想得這麼累。
父親真的關了他禁閉,等再出來,玲瓏已經不見,這次不見彷彿失去了他自己心愛的一件東西,他索性自己給自己關了禁閉,又哭又鬧了三天三夜。
天一與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