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的鮮卑貴族。
他的擔心,甚至比羅迦更甚——那是對馮皇后的擔心。
此時,她便是弦上的箭,一出去,不是傷人,便是傷及。
他表面一派平和,但是,拿著拂塵的手,都緊張得有些麻木了。
但是,在廊廡裡面的馮皇后,卻完全沒有去猜想外面如狼似虎的目光。
有太監搬來一把椅子,放在角落裡,她就呆在角落裡,就連眾臣魚貫而出,她也不知道。
彷彿自己也是囿於這一方極小極小的天地。
她抬頭看四方,這是一個狹小的天井,厚重的青磚碧瓦,蒼翠的古柏翠松,若在盛夏,也許還有開得豔麗的小紅花。
可是,現在,這裡只剩下濃郁的黑色的氛圍。她大睜著眼睛,眼看著朝陽升起,又到日暮。自己卻只能靜靜地困在這裡,不得逾越半步。
其實,陛下的寢宮距離這個小天井,只是一道牆壁。但是,這道牆壁太長,太厚,太迂迴了,她必須出去,穿過一道走廊,才能走過去。
咫尺天涯。
忽然想起在神殿的時候,那個時候,確定了自己即將被執行火刑,然後,就是關在暗無天日的囚室裡,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此時此刻,又興起了這樣可怕的念頭。
彷彿自己也在慢慢地,慢慢地等待死神的召喚。
甚至比死神的召喚更加可怕,那是一種被人狠狠地拋棄——被自己最信任的男人,狠狠地拋棄。
抗旨5
曾經以為他就是全部,現在,自己,卻只是他的微小的一部分,小得完全無法依附在他的身上。
就在這時,乙辛悄然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子:“娘娘,這是通靈道長給你的……”
那是一張紙條。
曾幾何時,尚不在皇宮深院,就連通靈道長也不敢公然來跟自己說半句話了?她茫然地拿著紙條張望,但見這天井內外,彷彿處處危機四伏,處處是狼一般的幽暗的眼睛。
她慢慢地攤開紙條,正是通靈道長的親筆:皇后,你要記住,你現在只是個皇后!
什麼叫“只是個皇后”?
她迷惑地瞪著這張紙條。道長,這是在警告自己,不得輕舉妄動麼?也就是說,真的不得召喚,就決不能妄自行動一步?
她其實對於這樣殘酷的宮廷鬥爭,並非是完全不瞭解的——早在神殿的大戰裡,就已經有了血淋淋的殘酷的教訓了。
陛下臨終,關係到權利的再分配,無數人的升遷,無數人的貶斥,無數人的榮辱——而自己,便是鮮卑人最先想除掉的對手——他們是什麼時候把自己當成對手的?
自己一個女人,又做得了什麼?
此時,自己越是靠近陛下,越是會成為——眾矢之的。
可是,自己除了是皇后——還是一個妻子啊!是那個叫做羅迦的男人的妻子啊!哪有妻子為了躲避身後的危險,眼睜睜地看著丈夫去死的道理?
可是,她悲傷的完全不是這些——完全不是自己。
她的腦子一刻也不曾停止轉動,飛也似地回憶著自己曾經學習到過的所有解毒的妙方:蛇毒,蠍毒,鶴頂紅,砒霜,蜈蚣毒、斑斕花,蝴蝶草,蟒蛇毒,青斑斕,芨芨草,有毒仙人掌,白蛇菜……以及形形色色的奇花異草,怪獸蟲豸的病毒……
但是,沒有一樣是符合的。
抗旨6
她一抬手,將那張小紙條撕得粉碎,然後,隨手一拋灑,落在天井前的那隻水盆裡。紙屑飄落,在水裡,很快地融了,碎了,浮起星星點點的白色的泡沫懸浮一般。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的刺客。
那個能在樹枝上飛簷走壁之人,一直攀援著樹枝走啊,走啊。這樣的刺客,神殿有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絕不會就這麼簡單了之。
她忽然略略地興奮起來。
三長老呢?他們會不會有解藥?
這三個一百多歲的老怪物,自己怎會想不到?
既然是神殿出品的毒藥,這天下,豈可能存在真正無解的毒藥?既然有人配製,那就肯定有解藥。三長老,豈不是唯一的解毒者?
三長老唯一的目的,不就是希望自己被燒死,不就是希望恢復大神的地位麼?只要能救活陛下,只要能!
自己死了又如何?
答應他們的所有條件又何妨?
此時,一切都不重要了,江山社稷,甚至自己,都不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