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的微聲。朦朧的光線中,飄浮著雲鬱香的氣息,我悠悠問道:“百濟那邊,情況如何?”
香桂立於一旁正為我誦讀奏疏,立即答道:“劉仁軌輾轉作戰,殺死百濟叛軍萬餘人,倭軍介入,派了二萬七千人增援百濟,如今戰況依然不明。”
戰況不明?我心中有些煩躁,已過許多日子了,前方戰事卻遲遲無法告捷,想來便令人憂心。
香桂見我面色不好,便說道:“皇后,您聽我說,雖說戰況不明,但依先前傳來的軍報看,形勢還是好的。大唐兵強馬壯,文韜武略,又怎會懼怕小小的百濟?或許這正是劉將軍的計謀……哎呀!”她低叫了一聲,轉口道,“婢子不該說這些事的。刀光劍影的,萬一傷了娘娘的胎氣……”
“傷了胎氣?”我撥了撥茶盞的蓋子,心緒卻愈發地煩悶,手腕一抖,便將茶盅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娘娘,娘娘!”林錦立即上前勸阻,“您如今已有身孕,不可動怒啊!”
“身孕?”我將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咬牙切齒道,“都已近一年了,為何仍無法臨盆?”
“娘娘,這,這事都是說不準的……”林錦扶著我緩緩站起,口中勸慰道,“古書上不是都說,懷了許久仍未降生,通常都是文曲星下凡,或是大富大貴之像……”
我撐著腰,徐徐走了幾步,嘆息道:“你知道我不信這些的……太醫說,我此次脈象滑膩,懷的極有可能是女孩,我怕只怕……”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夭折的小公主,她靜靜地躺在我的懷中,是那般的冰雪可愛、玲瓏剔透,但……我嘴角微一抽搐,很快慘笑道:“莫非這世間果然有輪迴轉世麼……”
“娘娘……”林錦扶著我,面上盡是關切之色。
“我無礙……”我澄心靜慮,平穩氣息,又躺回榻上,“香桂,繼續念。”
“是。”香桂怯怯地望了望我,見我神情無異,這才又念起來,“房州五郡近聞有突厥流寇出沒,燒殺搶掠,當地州府應接不暇,邊境一時人心惶惶……”
突厥?我只覺眼皮一跳,不動聲色地問道:“莫非突厥也想趁此機會作亂?”
“東突厥與西突厥的可汗倒是都無異動,只是有一股來路不明的勢力。”香桂便看奏疏便說道,“那流寇倒也不是烏合之眾,有編制有綱領,首領似乎也是突厥王族後裔,名叫怒戰。”
怒戰?!
沙漠之夜欲如暗海,一夜露水,他灼熱的氣息幾乎要將我燒融,如黑暗中一簇跳動的火焰,光色迷離,足以溫暖一切。他以強悍的姿態佔有我,那一場似廝殺的頸項纏綿,彈指一揮,卻已耗盡一生,我知道,即使是來世,我亦無法忘記那夜他的**柔情,他的熱切恣肆,他的縱橫快意與刻骨仇恨……
我靜臥榻上一動不動,喃喃自語,聲音極低,彷彿一縷隨時可能散去的清煙:“只願此生永不再見……”
有內侍快步奔進內殿:“娘娘,皇后娘娘!”
“慌什麼?!”林錦呵斥道。
那內侍跪伏於地,喘息著說道:“劉仁軌將軍的戰報到了!”
“念,快念!“我勉強撐起身,一陣撕裂的痛楚使我又躺了回去。
“娘娘,娘娘!”林錦見我面色有異,高叫一聲。
我只覺腹中疼痛,雙腿間似有溫熱液體緩緩流下,心緒卻異常平靜,我平靜地說道:“無礙,你念。”
內侍抖顫地念道:“唐軍與倭軍在白江口相遇,激戰數日,焚燒倭舟四百艘……”
“這些我不聽!”我怒斥一聲,“勝了還是敗了?”
“勝了,勝了!大勝!”
心中大石落下,我立時委頓於榻:“喚,喚御醫來,我,我怕是要生了……”
“還不快去叫御醫?!”林錦面色慌亂,倒也沒有手足無措,她轉頭厲聲喚著香桂。
“是,是!”香桂踉蹌著回身奔出殿去。
眾聲嘈雜,人影晃動,帷幔輕擺,環繞身邊,如烏雲颶風般掩殺過來,我只覺氣息困難,抑鬱難當,冷汗涔涔而下,腹中巨痛,神志模糊中,似見華貴龍袍迤邐而來,忽遠忽近,若即若離。
我奮力睜眼,是李治麼?
逆著光,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我知道,這是李治,是他,亦只能是他。
“媚娘,媚娘,莫怕,我在這……”他的話語溫柔如春風柳絮,言猶在耳,恍若嘆息。
我微愣,遲疑,再看時,方才那一眼似已成了錯覺,李治的臉晦暗不明,如有流光承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