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得有些突然,且由皇后宣旨命我入宮,確不在我的計劃之內。但只短短的一瞬,我便醒悟過來,心中已有了盤算,立時答道,“請內侍監稍等。”
我將一包銀子不著痕跡地塞入內侍監的手中,輕聲說道:“有勞各位了。”
“姑娘不必多禮。”內侍監眉開眼笑,會意地將銀子收下。
因我早有準備,並無累贅之物,稍做收拾,便隨內侍監出了寺門,上了馬車。
遠處隱約傳來寺中朗朗的吟詠之聲,漸漸遠了。
馬蹄子掀開夜幕,微風吹動車上的簾子,左右搖盪,啼嗒的馬蹄聲和轆轆的車轍聲顯得格外空蕩。我掀開簾子,望著窗外昏暗的光線不停地掠過,直延伸到無窮處,馬車上下跌宕,就似前途不可測的命運,顛沛起落。
但我早已無懼,便如此前行吧,到我想去的地方,不問因果,不問兇吉。
一時之間,心中極靜,夜色如塵埃般落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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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並沒有怠慢了我,至少表面上如此。
內侍監將我領到偏殿的一座小院,這是宮中清幽的居所之一。蒼筠靜鎖,薄薄白雪,似籠寒煙。室中桌案皆由沉香木製成,沉厚溫潤。疏影橫斜,滿室光影瑟瑟。
但我深知,無論怎樣的厚待,畢竟是寄人籬下,不可行錯半著、踏錯一步,更不可坐困愁城。
思即,我連隨身的包袱也未放下,便對一旁的內侍監說道:“我想先去覲見皇后。”
“姑娘隨我來。”內侍監稍愣,而後便轉身在前領路。
行不多時,便來到皇后殿,我恭敬地跪在殿外,請內侍前去通報。
跪了許久,雙腿微麻,這才聽見內侍的叫喚:“傳武才人覲見。”
武才人?這王皇后是存心令我難堪,讓我切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麼?我在心中冷笑,立即明白了許多。我徐徐起身,輕整了下衣袍,向殿內走去。
入了殿,我立時跪伏於地,行參拜大禮:“婢子武媚娘,參見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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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的聲調十分平靜:“不必多禮,平身,賜坐。”
“奴婢不敢。”我依然垂首跪伏著,不動分毫。
“你如今已有身孕,這般大禮,可折殺我了。”王皇后竟親自上前攙起我,她眉目平和,笑顏溫柔,令人頓生親近之感,“我方才有事,所以來遲,累媚娘受苦,可總算沒有辜負陛下所託。”
沒有辜負陛下所託?是李治命她迎我入宮的麼?心念一轉,我故做怯意,微推拒著,仍是不敢起身。她既早知我有身孕,若真是有心要護我周全,方才為何會任我在殿外跪得雙腿發麻?很多事,絕不能說出口,只能彼此心照不宣。
“媚娘果然是天生麗質,雖已年近三十,卻是風韻不減。”王皇后側頭細細打量著我,她瞥了眼我微隆的腹部,溫言開口,“我命人送去的那些衣物,可和你心意?”
“多謝皇后娘娘賞賜,奴婢銘感於心。”我低垂著頭,輕聲回道。王皇后面上雖溫和,眼中卻掃過一抹鄙夷。我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她定是認為,我比李治年長,色衰則愛弛,依我的容貌與年紀,在美女如雲的宮裡恐怕也沒有多少受寵的日子了。
王皇后接過宮女遞過的茶盅,不疾不徐道:“媚娘,我聽聞,先帝在世之時,你曾在旁侍候過?”
“回皇后娘娘,是的,奴婢曾是先帝的才人,而後被貶為御前侍女。”我垂首,直言答道。
“哦?”王皇后持著茶盅的手微一頓,顯然略感詫異。
想來她原以為我定會對那一段歷史遮掩搪塞、避而不談,不料我卻直言不諱、大方痛快地認了。如此一來,她必定以為我是個毫無城府之人,話怎麼套,我便怎麼說。她將茶盅放在案上,瞥了我一眼,眼中的警戒已散去不少。
“你既侍侯過先帝,定是知曉宮中的習例,先帝的妃嬪——”王皇后稍停,她微著側頭,察看我的臉色,我立即垂下頭,做出一副惶恐地模樣,她似覺滿意,便換了話題,“恩,你可知,是陛下命我迎你進宮的?”
“不,奴婢不知……”我仍是恐懼地答道,在這一瞬,我已明白王皇后此話背後所隱藏的意思,略微思索,便轉口道,“先帝在世之時,奴婢曾與陛下有過幾面之緣……”
“恩?你們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