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它整個人拔地而起!
一道暗光緊貼著它揚起的髮絲呼嘯而過,轉瞬間,它的身影已安坐在天花板離地十多米的房樑上面。
展琳的身體在後仰倒地的剎那被一條臂膀輕輕托住,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眼神無聲映入她的眼簾。
暗沉如北冰洋之藍的雙眼。
“呵呵……終於忍不住出來了……”笑,阿努在房樑上捻發俯瞰地上一躺一跪兩道身影,輕輕晃著兩條腿:“城外怎麼都搜不到你,我就猜你一定已經回到了這裡。也是,誰能比主人更熟悉自己家的地形呢,是不是,奧拉西斯?”
“你在找死。”頭揚起,斗篷便從那光潔的發上滑下,露出豺狼那張讀不出任何表情的臉,只一雙眼睛,蔚藍中直透著道異樣銳利的光,無聲刺入高高在上的阿努的眼簾。
“死?你在同亡靈的引路者談死嗎?”阿努嗤笑,而整個宮殿悶熱的溫度,不知不覺地在兩人對視中慢慢轉冷。
“一個藉助人身才得以恢復些許神性的神,沒有資格再將自己同神相提並論。”
眸子裡凌厲的綠光驟然一閃。
奧拉西斯略一側身,在那道薄片狀綠光從阿努眼中迸發削向自己的一瞬,輕易避過。
電光火石般的速度。
綠光落空斜刺向水池的方向,那個口中吐水的石獅立時被削去半個頭顱,失去了束縛的地下泉隨即從裡面噴湧而出,暴雨般傾灑在整個不大的池中。
周身的血液驟然間沸騰起來,就像身旁這股噴湧的地下水。展琳努力想掙扎起身,只是所有力氣都是徒勞。她反抗不過流動在血液和骨骼中的鐐銬,她反抗不過阿努所說的,神的力量。
身體因用力過度而酸脹得更為厲害,太陽穴暴跳得快要崩裂了,她咬著牙,無聲而焦躁地望著眼前這兩個一觸即發的男人。
“沒有資格?奧拉西斯,好好看看,孟菲斯、底比斯、瘟疫、死亡……這一切都是誰之過?而資格,”眼神一閃,阿努低頭朝他輕掃一眼:“作為那個男人的弟弟,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談資格?”
“我所欠下的,我會償還。”
“償還?你拿什麼來償還?我曾經給過你們償還的機會,但你哥哥用他的行為根本性拒絕了神所賜予的機會。奧拉西斯,我倒要問問,你們欠我的,這時間,這屈辱,你們打算拿什麼來償還?”
“那是你咎由自取。”
話音剛落,眼見著阿努因這句話而勃然變色,展琳再看不到更多了,她的視線被奧拉西斯一步間,用整個身體密密擋住。
“你在找死。”同樣的話,來自……阿努冰冷的、完全不同的嗓音。
“我身體裡存在著早已經歷過死亡的靈魂。”
“我可以讓你灰飛湮滅。”
“這是我原本的宿命。”
“你和她永無來世。”
沉默。
展琳的心臟不知為什麼驟然間抽痛起來,沒來由的恐懼,雖然她到現在還分析不清楚,這兩人你來我往尖銳的話鋒中,到底在針鋒相對地糾纏著些什麼。
半晌,奧拉西斯忽然低頭看了她一眼。
有那麼一霎她以為他想開口對自己說些什麼,然而,最終仍是沉默。片刻,他再次抬起頭朝阿努的方向望去,聲音有些低啞,卻亦平靜:“有今世一次,足夠。”
房樑上一陣寂靜。
看不見阿努的表情,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半晌,展琳聽見上面低低一聲輕笑:“好,琳,你可聽見了?”
聽見?他問自己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展琳不知道,似乎……也不敢去知道。抿著唇沉默,她直直注視著眼前高大而安靜的背影。
看不透,猜不透……哪怕給一點點暗示也好啊,奧拉西斯,不要用這樣漠然的背影對著自己……
“那麼,同她道別吧……”
話音未落,阿努的身體突然朝後猛地一退,凌空急斜,撞入展琳眼簾的剎那,整個人兀地朝地面直栽了下去!
甚至連聲悶哼都來不及發出。
展琳轉瞬見到了那令它身影墜落的物體,穿梭在宮殿巨大的石柱間,那是一道銀蛇般迅捷細長的鞭影。
阿努墜落的方向是她身旁的水池。
飛濺起高高水柱的一瞬,那些隨即瀉落的水幕突然間無聲凝固,彷彿一道水晶蓮花般剔透的牆,將它欲待站起的身影牢牢凝固。
它的臉龐有那麼短短片刻掠過一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