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婚事,皆是在酈玉堂任上定下,就手辦了,便在眼前。只待成婚,再使心腹人等護送著新婚夫婦返京,入個玉牒、尋個差遣,兒子便是成家立業。閨女自然是與婆家一處生活。
六哥之事又有不同,酈玉堂走不開,申氏委實不放心丟酈玉堂一人在任上,唯恐一不小心,他又惹出甚事來。以酈玉堂的身份本事,前衙之事倒不怕他為難,申氏只怕一不留神兒,他將家底兒花盡,又或口上不緊,將六姐、七姐許了出去自己鞭長莫及,又或再弄出個兒女來,又要累她操持。
秀英見她不言聲兒,心下也有些兒惴惴,卻見申氏也苦著臉,有些兒犯愁。秀英便變個話兒,將洪謙的意思說將出來:“我家那口子說哩,府上恐不日也要高升哩。江州地方偏,京裡也不會使府上在這裡吃太久的苦,早晚高升回京的哩……”
這話兒說得極巧,換一個不知端底的人來聽,還道她說的是真的。申氏卻是心裡透亮兒,酈玉堂有些事兒上糊塗,內外打點交際皆經申氏之手,這打太極的勾當,申氏比秀英熟得多了。江州地方偏?來這裡吃苦來了?那她與秀英這二年好賺了上萬的銀子是怎生來的?秀英也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語中未盡之意,申氏瞬間便明。
既明其意,申氏心中便感嘆了起來。都說女人家一輩子要投兩回胎,哪回投不好,都能先脫了半條命去。秀英這是投著好胎了,洪謙這樣一個人,有情有義,又有本事有見識,委實難得,偏叫她得了去。一想洪謙說的那個話,申氏也只能歎服了。江州有多富庶,申氏在這裡住了幾年,自是明瞭。為爭這個地方兒,京裡王府沒少與人磨牙。再大的情面,也不能叫酈玉堂長據了此處。當年吳王仗一張老臉,硬扛了許多年,不是也叫召回京了麼?酈玉堂面子自不及吳王大,又是個甩手掌櫃,又能在此處幾年?
再者,人總是戀鄉的,雖不曾久居京中,酈家總是京里人,如今只剩下六姐、七姐不曾說親,也是時候兒挪回京里居住了。
這麼想著,申氏自然又高看洪謙幾分,又想,這般能耐人兒,卻是九哥岳丈,九哥親爹不頂事兒,教導不了他許多本事,這岳丈卻是比親爹靠譜的多了!且背後又有個蘇先生,雖不是權傾朝野,可誰也不能不給他三分首頁。這門親事,原是她看著玉姐好,看著洪家和睦,是以將門戶之見暫拋一頭,於洪謙尚是個秀才時定下。眼下看,真是賺大發了!果然人只要心好,總是有福報的。
都說心思電轉,申氏心裡想這許多,也不過是眨眼功夫。既明洪謙是個有主意的人,申氏索性與秀英套個話兒,順著說,且看秀英有何說法。洪謙也不曾交代太多,秀英只得將洪謙的話,委婉說出。左右不過是早作回京打算而已。
申氏道:“六哥婚事在即,要麼孩子往這裡來,要麼我們回京一趟。我與官人商議一回,要不先回京罷。也有好些年不曾回京裡了,便是親戚,也須走動一二。”秀英道:“可有得奔波哩。”便不再提這個話,轉與申氏說起年貨來。申氏便說江州臘味好,然與京中略有些不同,家下有京中風味的,要與秀英捎些回去嚐嚐。秀英也笑應了。
秀英母女去後,六姐跑來笑與申氏道:“咱家九娘真真是個可人兒,娘知道她帶來甚?”
七姐也抿嘴兒笑看申氏,申氏道:“是甚?”
六姐道:“除開那個娘看過的繡屏,還有個繡兔兒的繡屏哩,也是雙面兒的,兩隻兔兒像要從裡頭跳下來似的。她怎知九哥屬兔兒哩?”
申氏道:“又說傻話來,他兩個同年哩。”說著,母女三個都笑將起來。七姐因說九哥常往洪家去,還小心買陀螺:“書童兒買了一包來,九哥揀了幾個走,餘下全賞與書童兒了。書童兒又沒處放,也不玩,轉拿與廚下李三兒的兒子,換了碗紅燒肉吃。”
申氏聽了道:“九娘待九哥也好,先時他帶回張蘇先生的字兒,要不是九娘情面,蘇先生輕易肯與了他?他兩個彼此氣順了,咱們看著難道不舒坦?我總要先走一步的,他們兩口子才是要一處過後半輩子的人哩,你們都是明白孩子,相互體貼了,我歡喜還來不及哩,難不成要愛搭不理的,我才快活?你們心裡都有我,便夠了。生造出個冤家來,這人得有多蠢,嗯?你們也是,往後出了門子,可要與婆母處得好些兒,天既叫個男子有母有妻,那便不是叫她兩個鬥得像烏眼兒雞。”
六姐、七姐領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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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尾總是忙,申氏又要擺酒,請各處官娘子等吃酒席,又見秀英一回。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