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小兒之事真是太客氣了!早已聽說賢侄神技,今日能在此得以聞聽,實乃本人有幸。”“母親”大人歡快地說著,似乎很為這位少年的來到高興,看來這少年來頭不小或真是有點本事。
我掃了他背影一眼,緞質的白衣一塵不染、微微反著些絲光,頭上戴著鏤雕的銀色發冠、髮絲整齊,恩,按照我在職場多年的“毒”到眼力,這人多半有潔癖,我無聊地咂了下嘴,整潔是美德,可一旦成“癖”則會危害周圍的人,所以我對有“癖”之人一向採取敬而遠之的策略。唉,先別管別人如何了,趕緊填飽自己肚子再說,待會兒還得應付那場“考試”呢。
還別說,這時代飯菜的味道挺合我口味的,菜式裡沒有大魚大肉,看似平常的菜都很是精緻用心且味道鮮美。恩,這個裡面肯定加了蟹黃…這個麼,必定是用極小的鮮河蝦去殼後調成的…還有這個,裡面加了新鮮的蜂蜜……我正一道道細品著美味,一聲清越的琴音自近處響起。
緣之半面
很多年後,我仍然記得自己當時一下子呆楞在那裡,嘴裡剛塞進玫瑰楓露卻再不願意嚼動一下。呵呵,想想也根本不可能在這樣的琴聲中做些什麼別的,只是靜靜地聽著。原來這首這裡最平常的喜相逢》可以被彈奏地這般美妙,讓人滿心充斥著愉悅和歡喜,如同我在雪山初遇瀾的那幾日,反襯前幾天倉促的音樂課程裡我的琴藝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琴音停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還沉浸其中,直到那少年起身抱拳道:“小侄獻醜了。”我的“母親”大人才最先回神:“蕭賢侄小小年紀有此神技,果不愧為‘音聖’之名啊!常聽說有人為聽賢侄一曲而在相府牆外不分晝夜地守侯多日,如今一聞,果然是值得!”少年謙遜地回了幾句後退下了,我木木地嚼了嚼嘴裡的美食,泛起一絲淡淡的苦澀,品不出是為了這琴聲的終止還是當年的喜相逢終成了永別離。
一曲終,大廳裡的人似是都痴了。那少年也終於抬起頭來,我朝他一笑,讚賞他的琴藝,可笑容卻一瞬間凍結——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如此的蒼白虛弱!蒼白的我甚至無法看清他的五官長相,只隱約覺得他的眼神還略帶著些暖意。我相信我這時的表情一定很糟糕,因為他看了我一眼後就緩緩低下頭去。
我尷尬地扯了下嘴角,轉回了視線。好在所謂的考察開始,我暫時不用去想他那張可怕的臉。不是說嫌棄他醜或如何,實在是與他的琴音對比太強烈了。
而那天的那些考題,不過是些簡單的猜字、作詩內容,對我這個現代人自然不難。唯一慶幸的是場地有限,沒有考我的騎射武功,否則自己必定得趴下。多年後還留了點印象的,是這位母親大人的二公子,那晚出了道雞兔同籠的題,想是要難為我的,可這樣的題,方程式一排,答案也就分明瞭。
那一晚起,我正式住回了尚書府,而坊間則傳言四起,大致內容是兵部尚書王大人家的二小姐乃是個神童,文采樂理樣樣精通,還是個人間絕色,連宰相大人的兒子,就是那有“音聖”之名的蕭大少爺也為其傾心之極,破例為她彈奏了琴曲,還發誓未獲王二小姐芳心就再不彈琴……
對於這樣的傳言,我自然是一笑了之,傳言本就是閒人的茶餘飯後談資而已,一向虛多實少,但我清楚知道人是不能太出名的,太出名了必定短壽,尤其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都謹慎地掩藏著自己,平時沒事的時候,只待在書房裡瀏覽著這裡的群書,不再輕易顯露自己的與眾不同。只是對那晚的白衣少年,心中總有一絲歉意,畢竟他幫了我,我卻未能向他道謝,還似乎傷到了他。
一個月後,相府裡來人給我送了一把古琴,只說是大少爺讓送來的就走了。我輕輕撫過琴絃,琴音清澈、迴音裊繞,實在是一把上好的琴,想來定是那少年的心愛之物,為何又這時轉送給我?仔細看著這琴,卻見琴身中央不起眼處還細細刻著兩個小字:“等我”,若不是陽光恰巧映在上面產生反光,恐怕是不會注意到的。
我疑惑了,這兩字是這琴本來就有的還是那少年刻來給我看的?若是後者,他讓我等他什麼呢?我急切地想當面見他問上一問,順便答謝他的好意,可相府卻傳來訊息說少爺入山學藝去了,短期不會回府。想起他當時的滿臉蒼白,必是身有宿疾,估計這學藝云云也未必是真,但也只能作罷。那一年,他十四歲。
後來、應該算是很久以後了,我才知道那一年的傳言中竟有大半是真的。那一晚,他的喜相逢》是特為我彈奏的,而那次的彈奏讓他自幼就有損的心脈之傷越加嚴重。這個視琴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