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他,仍是沒有忘了她。
在街頭偶遇的這一刻,那種意外和驚喜全都從那雙中年仍然深沉的眼睛中流露出來。
而林水晶,眼睛裡不知何時竟也是一片的晶亮,“你好。”像是久別的朋友,沒有了情人之間的愛,餘下的,只有經年而後,剩下的一種類似友情的東西,記載著她曾經的青春年少。
而現在,在這個,乍寒還暖的時節,在這棵法國梧桐下面,傑教授擁抱著林水晶,他在向著這個心底裡最心愛的女孩兒,做著深刻的告別。與他的思潮翻湧不同,林水晶心裡也有些澀然,但心情卻已是平靜得多。懷抱還是那個懷抱,溫暖也依然溫暖,但卻不再擁有情人間的動人心跳。
在他們的不遠處,黑色的車子裡,一束男人灼亮卻微慍的眸光看著那對相擁的男女,亦峰黑亮的眼睛裡有隱隱的,不易查覺的怒氣一點點地滋生。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顧姚,一會兒陪我參加個酒會。對,必須去,別找理由……”
男人的聲音低沉卻有一種天生的霸道,讓顧姚失去了拒絕的勇氣。“好吧。”她只有應了下來。
黑色的車子無聲地轉彎又開走,林水晶並不曾查覺。
傑教授在一個星期之後回了泰國,接替他的是一位中年教授,林水晶在國內的大學生活已經接近尾聲,這些時間裡,她接連舉行了兩次畫展,每次都取得不錯的成績。有好幾幅畫被外國來華訪問的代表團高價收購,她小小的年紀,其實已是國內小有名氣的青年畫家。
“水晶,那邊有幾個老外要見你。”幫忙畫展準備工作的佳佳跑過來。
林水晶正在小心翼翼地將一副畫掛上牆,她應了一聲,不慌不忙地將那幅‘飛天’掛好。這是她去年去敦煌時臨摹而來,‘飛天’還是‘飛天’,但比之那石窟裡顏然半褪的壁畫,更多了幾分真人的神彩。
她從高凳上跳下來,隨著佳佳一起匆匆走了。不遠處,一個留著柔順長髮的女孩兒,緩緩邁步而來,她仰頭看著牆上那形象逼真,清靈飄逸的飛天像,一雙憂鬱的雙眸,竟是也露出一種靈動的光來。
“水晶姐,真的是你畫的嗎?”
當林水晶接待完那幾個外國人再返回來時,飛天像前除了幾個臨時的工作人員外,早沒了那女孩兒的蹤影。葉惜然和林若謙專程從D城過來給女兒捧場了,雖然女兒有言在先,不許他們動用自己的人脈幫她,甚至不許他們將真實面目暴露在眾人眼前,他們還是來了,只是穿著打扮相當低調。
比如林若謙,他中年溫文的面上掛了一副狀似深度老花鏡的東西,而葉惜然,她穿著類似畫展工作人員的裝束,和她的男人,兩人一起跟著年輕人忙前忙後。如果不是看到他們那眉宇之間難掩的喜悅之情,那樣子真的跟普通的工作人員沒什麼兩樣。
在展覽中心的外面,一道女人的瘦削的身影在傍晚的陽光下拉得好長。她穿著質地高檔的長款風衣,披著過肩的長髮,兩隻黑色卻纖巧的靴子緩緩地邁下展覽中心的臺階。
一別十餘年,她已不是當年的無知女童,而她,她曾經叫過姐姐,曾經圍著她跑前跑後的那個女孩兒,她已經是國內小有名氣的青年畫家。
那些畫,真的好漂亮,畫得真好啊!
白惠一步一步行走在傍晚人影寂寥的展覽館街頭,兒時的情形一幕一幕在腦海裡重現,兩個無知的女童,歡快的嬉戲,手牽手的奔跑。
兒時美好,世事幾多無常。
她的清亮卻憂鬱的眼睛裡,緩緩地有淚滴滾落。然後,她纖瘦的身形忽然間踉蹌地靠在了路邊的大樹上,剛才還清秀怡人的一張臉,傾刻間佈滿竭力隱忍的痛苦,她大口地吸著氣,身子竟是開始簌簌發抖。
為期三天的畫展結束了,林水晶心情愉悅地請自己的父母和祖父母在早已訂好餐的譚家菜吃了一頓,又在晚上的時候,和幾個幫忙的同學一起去了酒巴。幾個同學抱著一種不宰白不宰,宰了也白宰的心思,在那家十分高檔的夜場裡,要了數千元的洋酒,盡情地揮灑他們的熱情。就要離開中國了,林水晶心底裡有悵然也有失落,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那些要好的同學們盡情地HAPPY,心頭被一種異樣的失落籠罩。
而在她斜前方的不遠處,一個青年男子正慢慢地品著杯中的精心調製的酒液,一雙仍然湛亮卻有些漫不經心的眼睛,正淡淡地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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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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