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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我心裡高興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誓中沒事。

那個時候,我沒料到。他回來,卻反而絕望。

父親派人叫我,說是又事相商。

顧家的事,戰門查到南方了。

父親的意思,是叫我把當初用過的手下都處理了,永絕後患。

我想了想,答應了。

退出房門,誓中靜靜站著。

第一次,他見了我,沒有喊那聲大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房裡。

他聽到了我跟父親的談話,他知道了真相。

我害死顧家三百人命,他知道了。

當天下午,屬下稟報,誓中喝得大醉,將整個青樓都砸了。

我派人去善後,自己坐在房裡,望著桌上的筆架,過了一夜。

接下來的十幾天裡,誓中都不出府門一步。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平靜過,就像死前,只等著那把刀最後割開我的喉嚨,然後一切解脫。

元宵過後,父親吩咐我去誓中房裡勸慰他。

我很少進他的院子,都是他去找我。誓中的住處,是周府裡最偏僻的,我曾對他說,你該住在父親近處。他答我,你才是頂著家裡的人,我住得偏遠些,省得總像小時候一樣去打擾你。

我心裡明白,他這是暗示周家人,我才是做主的那一個。

是深夜,誓中房裡的燈火果然亮著,我在外面站了許久,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邁不動步,眼前都是小時候的情形,我轉過身,要向回走。

改日再來吧,改日。

房門開了,誓中站在裡面,燭火鍍在他臉上,我聽到他沙啞喊我:“哥。”

自孃親死後,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高興過一次。

他還肯認我。

我進了房,想問問他吃飯了沒有,婢女都去了哪裡,這些日子都是怎麼過的,想對他解釋當年顧家的事。

可我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誓中桌上放著一幅畫,就是他窗前的景緻,很淡,卻又靈氣。

他走到我面前,低低地笑了一聲:“去年她生辰時,晌午畫下來的。畫之前還跟我吵架。”

我不敢抬眼看他臉上的笑。

“我想清楚了。”

誓中終於說出這句話。我一直在等。

“處理乾淨,一定不要叫決戰看出絲毫紕漏。”

我震驚地望他。

他低下頭,目光鎖在那幅畫上:“本來,我也毫無希望。現在,只求能埋住過往一切,她才不會恨周家。”誓中的聲音一頓,“不恨我。”

我很想說一聲對不起。這麼久了,我很想對他說一句。

誓中的臉上凝著苦澀的笑:“這大約是報應。”

我知道會有報應。

但是,在我所料想到的一切報應中,在我所計劃的所有出路裡,都沒有這一天。本該是報應到我身上的,卻害了你。

父親永遠不會對我認錯,他甚至不會承認是自己授意顧江銘做那一切。周家永遠不會認可我娘,只把她視為父親的汙點。

我能報復誰呢?

她死了。周家不肯接納她。我該恨周家。

可,她死,明明就是因為再也無法與我相見——因為她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她又為什麼會懷上一個兒子呢?她為什麼生下我?

父親為什麼拋棄她?

她又為什麼去青樓裡賣笑,遇見父親?

我永遠找不到頭。

人是不能記住仇恨的,因為仇恨無法終結。它只會越積越深,在某一天裡,像我一樣。

手裡握著刀,心想最壞的結局,就是砍傷自己。

可是,比最壞更壞的,比絕望更絕望的,是我手裡的刀傷了你。

誓中。

若我知道今日,我會忘了的。即便是要喝下毒藥,我也會逼著自己忘了報仇。

或者,始終也沒能報仇,恨意在自己心裡憋了一輩子。

到死都被仇恨折磨,也好過今天。

你絕望自己離她更遠,對著罪魁禍首的我,卻只能說一句:這大約是報應。

戰門終於還是查到周家。

父親一直不見我,我也無從知道他作何打算。至於我自己,只等著決戰來殺我。

即便跪在他腳下求情,我也會想辦法保住誓中一條命。

是父親先發出英雄帖,武林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