儉點頭一笑,“既然明日便要啟程,今日不必卸車,自是不甚費事。”
米大郎忙又上前給裴行儉見禮,蘇定方則笑著看了麴崇裕一眼,“世子明日……”
麴崇裕聲音微冷,“在下會與裴長史一道押送糧草到鷹娑川”
蘇定方和米大郎都有些意外的看向麴崇裕,裴行儉微笑道,“守約有新豐桃花酒一壺,醇美清冽,須以沙場烽煙佐之,世子雅士,願與守約共酌。”
蘇定方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世子也有如此豪情”
麴崇裕勉強扯了扯嘴角,豪情?冤情還差不離他早就知道,輸給裴行儉的這頓酒不好喝,卻也沒想到他會刁鑽到這種程度,非要拉他來吃這一路的風沙——難不成裴行儉還怕他離了西州,自己會和賀魯聯手反了不成?想到從這到鷹娑川還有將近一百里地,自己至少還要在毒辣的日頭下跟著幾百輛糧車磨嘰兩日,麴崇裕只覺得臉上的笑容越發重逾千鈞。
米大郎看了看從容微笑裴行儉,又看了看滿臉彆扭的麴崇裕,眼中精光四射,嘴角幾乎沒咧到耳根, “世子與長史果然是一見如故”裴長史真神人也麴崇裕冰冷如刀鋒的目光立時落在了他的臉上,米大郎幾乎沒倒退一步,帶著幾分猥瑣的笑臉慢慢的變得僵硬。
裴行儉低頭咳了一聲,“米大郎,明**也須隨軍,不妨先去收拾收拾。”
米大郎忙不迭的點頭應了,低頭退了出去,出了帳篷,背上的汗被黃昏時節的涼風一吹,不由哆嗦了一下。他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又回頭看了一眼,感嘆一聲,搖頭晃腦的走回了自己的帳篷。
麴崇裕只覺得胸口就如悶了一大團白疊,沉默片刻也站了起來,“蘇將軍,裴長史,麴某還有些瑣事,先告退了。”
蘇定方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待簾子落下許久才看向裴行儉,“守約,米大郎曾雲自己為麴世子效勞過幾次,如今看來,世子竟像十分不喜見他,你可知究竟是怎麼回事?”
裴行儉握拳抵住嘴唇,又咳了兩聲,抬頭淡然道,“今日秋陽甚烈,麴世子大約是中了些暑氣。”
…… …… ……
秋日的清晨,風中已頗有幾分寒意,麴崇裕從帳篷中走出來時,營寨和帳篷之間的大片空地,已被兩三百輛糧車擠得滿滿當當。
看著這顯然更長了的糧車隊伍,麴崇裕皺起了眉頭,隨即便看見指揮著糧隊的裴行儉身邊,那位跑前跑後、咋咋呼呼的米大郎,他的眼睛不由一眯,隨即便鬆開了下意識按在腰刀上的手,緊了緊身上的銀色披風。
車伕與府兵們做起事來都已是輕車熟路,營寨的大門一開,便井然有序的跟隨在蘇定方、麴崇裕等人的戰馬後出了大營。山間的柵欄門外再次開啟,麴崇裕抬眼一看,不由微微吃了一驚:在山道兩旁,不知何時出現了列隊而立的數百匹高頭大馬,戰馬邊肅立著的騎兵,沉默得像一片黑色的石柱,直到見到蘇定方,才整齊的行了一禮。
蘇定方淡淡的一揮手,“上馬”
數百人一言不發的翻身上馬,在糧車邊迅速拉開隊形,麴崇裕驀然明白過來,這便是蘇定方安置在營地外的五百精兵,看了半晌,只覺得這些騎兵行動還算利索,只是略顯沉悶,若論氣勢,只怕比西州府兵中的精銳都要差些。他心裡說不上是放鬆還是失望,抬頭看了看薄雲遮日的天空,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這一日,午後不久,糧車的大隊也不過行了二十多里,便停了下來,糧車在外,兵營在內,斥騎四出,竟像是要安營紮寨的架勢。麴崇裕不由吃了一驚,忙找到蘇定方,“今日天色尚早,為何便要安營?”
蘇定方笑道,“明日要走一段三十多里的山道,地勢不平,今日早歇,明日早起,如此日落前便可出山。”
麴崇裕怔了怔,他雖未曾帶兵上陣,卻也熟讀兵法,大軍行進,的確寧可耽誤一日,也強過在山間小路上紮營,只得悶頭走了回來,冷眼看著這五百名唐軍的動作,只覺他們紮營安車、埋鍋造飯倒是動作規整、速度奇快,心中不由嗤笑了一聲,五百精兵,原來是精在此處一夜無話,第二日天色剛亮,大隊人馬再度出發,果然沒過多久,道路兩邊山丘便越來越多,到了後來,車隊幾乎是在一個又一個的山谷間穿行,山道兩旁,雖不是懸崖峭壁的天險之處,卻也多有密林險石。
唐軍派出的斥候比昨日更多了一倍,每入山谷更是加倍謹慎,麴崇裕心裡暗暗點頭,只是目光掃到行進在糧車前後的那幾百名悶頭趕路的唐軍,還是忍不住對蘇定方道,“若是真遇突厥伏兵,不知將軍當如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