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兮渾身一個激靈,不敢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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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的上官府很是靜謐,因著姬瑩姬夫人多年霸寵,姨奶奶們除了節慶等大節,一般都在自己小閣裡用膳。
北院正房裡,上官鶴正半躺在檀木靠椅上,半白的鬍子一抽一抽。當日請魏長老為軒兒算命,算定這安家秀才的閨女八字最是相合,這才不計門檻低給娶了回來,卻不想竟是這麼個不知規矩,錯,簡直是不知廉恥的鄉野女子回來。
枉了先前的多方打聽,說什麼知書達理,恪守禮節,全是假的。這才不過娶回來兩天,又是逃回孃家又是當街調戲男人的,上官府被老三揮霍得還不夠,如今又添上了這麼個小禍害,唉,對不起祖宗啊。
一旁的姬夫人最會看臉色,瞅著老頭兒連喘帶嘆的,心裡早已瞭然,舀了勺冰鎮酸梅湯向上官鶴唇邊遞去,溫聲道:“老爺,您就別生氣了。大夫天天叮嚀,你這氣喘的毛病最怕的就是動情緒,一上火明日又該咳起來了。來,喝些湯水消消火。”
“唉,還是盈兒最懂我。想我上官鶴為了祖上基業一世操勞,把這家族生意做得日漸興旺,偏偏兒子們個個不順心哪,唉。好容易軒兒終於娶上媳婦了,這才第幾天就、就……咳、咳咳咳……這外頭可都在傳軒兒如何如何不堪,我老了老了,將來還有何顏面向軒兒他孃親交代呢……”上官鶴說著說著眼中就溼潤了。
姬夫人眉眼間似乎閃過一絲不悅,白嫩的手掌輕撫上官鶴的後背順著氣:“兒孫們自有兒孫的命,老爺你就是操得心太多了。左右不是還有咱轅兒在撐著嗎?這麼多年來,老爺您也看到了,轅兒到底為咱們上官家做了多少……”
婦人說著說著委屈起來,顆顆晶瑩的淚水從眼眶裡溢位,忙從懷中掏出帕子輕拭。
提起上官雲轅,那又是上官鶴心裡的另一道心病了,原本才鬆開的眉頭又皺起:“唉,轅兒今年也二十有五了,盛京城像咱這樣的人家但凡這樣歲數的男兒,膝下至少兒女二三了。轅兒也是,說了不少人家,竟一個也看不上。你這為孃的,也不給我好好勸勸?雲帆那小子指望不上,我們上官家就全靠轅兒一人嘍。”
姬夫人原本百般委屈地拭著淚,聽了這話便將帕子從眼角挪開,抽泣著道:“有老爺您這句話,我們母子再如何辛苦也都值得了。姐姐仙逝這些年,盈兒上下辛苦打點,老爺您也都看在眼裡,盈兒從未向老爺提過什麼要求,只要老爺您念著轅兒這孩子的辛苦就足夠了……”說著說著,又委屈的掉開了淚。
上官鶴看著心中不忍,便伸出手臂輕輕攬住姬盈的後背安撫著,視線向遠處一瞟,待要再說些什麼,只見迴廊盡頭管家老秦顛著老腿急急朝這邊跑來。
老秦招呼著眾奴才從那花亭巷一路不帶停的溜回來,一條老腿痠麻得直打顫,彎腰深深喘了幾口氣,這才呼哧呼哧道:“老、老爺,那肥……安、安夫人太、太不講道理了,老奴剛剛才到巷子口,還沒進去,那潑婦、啊不,那安夫人就操著一把明晃晃帶血的大刀,讓人扛著一隻死肥豬迎了過來,把個奴才們嚇得門都沒趕進,一路就急惶惶趕、趕回來了……”
“豈有此理!”上官鶴一拍桌案站了起來,兩撇斑白鬍子朝兩側顫了顫:“老夫不計過錯,親自命人抬了大轎去請她,竟然如此不通情面……枉我上官家向來注重名節,想不到搭了這麼戶親家……唉,魏長老啊魏長老,你可是誆了老夫啊?”
“確是、確是,老爺說的對極。” 老秦管家替上官鶴十分地報不平,垂著腦袋附和道:“一個小門小戶剛過門的小姨奶奶,竟然這麼不知好歹!若不是老爺您一向為人寬厚,換成別的人家,不打個幾十板子便罷了,誰還三番五次命人去請?”
上官鶴鬍子一顫一顫不說話了,自己這麼焦急去請兒媳婦回來,不過是怕這丫頭多在外頭呆上幾天,再生出什麼丟人是非來罷了。
姬夫人卻像是心情好極,將帕子往懷裡一收:“老爺您也別發火了,那安秀才家的寡婦既然這麼不給面子,那咱也犯不著自個給自己找氣受。咱偌大涼國,未必見得就一個女子八字相符,大不了一紙休書下過去罷了。”
“住口!”上官鶴忽然大聲喝住,蹙眉朝秦管家看了看:“大公子此刻在做什麼?喚他過來一趟。”
“父親大人可是在找我?”話音未落,門外便響起脆亮圓潤的好聽嗓音。
上官雲轅一襲素綺夏裳,手執一小摞文書跨進門檻。俊郎面容上的暖暖笑意,看得屋內的人一陣眩目。
第14章 鬧市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