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拖也拖不起,他辦事什麼時候沒分寸了?”陳瀾搶在蕭朗之前答了,隨即就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這位剛剛險些遭了難的鎮東侯世子,“蕭世子這一回還真是替人受過。”
蕭朗捏緊了拳頭想找什麼東西出氣,奈何夾道寬闊,旁邊的牆壁離著至少還有四五尺遠夠不著,而四周的丫頭僕婦們都是楊家的,他也只能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算是出了氣。隨即就惡狠狠地說:“要是他大老遠地誆騙了我來李代桃僵,自己卻辦不成事情,到時候我非得……可惡,都是因為他這麼聲名狼藉,那些人找來的那都是什麼貨色,沒一個能入眼的”
黑夜中的南京城大多已經是一片寧靜,唯有那十里秦淮河上仍是笙歌處處。殘月照耀在水面上,再加上那一座座裝飾華美的畫舫上的燈火,水面不時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輝。那畫舫上的憑欄之處,不時可見上至六七旬的老翁,下至十五六的年輕公子們或是縱酒高歌,或是攜ji彈唱,恰是好不快活。
然而,在這種銷金窟似的地方,大多數人都是錦衣華服一擲千金,間或有一兩個寒門士子,也多半是跟在權貴豪富後頭蹭著來的。有道是鴇兒愛鈔姐兒愛俏,相比那些起居八座一呼百諾的貴人們,年輕的公子哥哪怕稍稍窮些,卻仍有無窮無盡的上升可能性,相形之下,無論是成名的花魁還是次一等的名ji,那如絲媚眼自然朝一個個俊俏哥兒飛了過去。
這會兒河中央一條最華美的雙層畫舫上,便是南京守備許陽和剛剛從京城回來的平江伯方翰正在飲宴。因這兩位一個是戰功赫赫的武將,一個是掌管漕運的伯爵,自然大手筆地出條子叫來了十幾個姑娘,與會的賓客人人身邊都有人侍酒,這還不算居中吹拉彈唱獻歌獻舞的那幾位絕色美人,因而不消一會兒,大多數人已經全然顛倒迷醉,剩下的也都是奉承逢迎不要命似的往上首那兩位主人送了過去。
隨著歌舞告一段落,歌女舞姬們漸漸下場。終於有人拐上了正題。
“盼星星,盼月亮,伯爺這次總算是從京城回來了。有了您這主心骨,這運河上頭的漕運也不至於再這麼亂糟糟的。”
“可不是?如今海運已經佔去了整個由南到北運力的份額,聽說那些商家還不要命似的造海船,再這麼下去,咱們上哪吃飯?不說別的,單是一路上的各種稅關,這些年收的稅就越來越少了。”
“聽說朝廷還要在科舉上頭重新釐定南北份額?咱們江南乃是文華寶地,就是等閒士子也比北人中間號稱才子的強上一籌不止可是看看如今這情形,內閣三輔當中,除了元輔宋閣老之外,旁的兩位都是北人,再這樣下去,越發沒有咱們南人的容身之處了”
說到這裡,那個痛心疾首的中年文士突然轉頭瞅了一眼忝陪末座的那個年輕士子,見其正旁若無人地只顧著和身旁的美女**,他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隨即就重重咳嗽了一聲:“安止,你去歲落榜,昨兒個回來不是抱怨說,幾份流傳出來的進士考卷不比你做得好嗎?”
“我這麼說過?”那年輕士子這才抬起了頭,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眾人,見眾人看著他的目光雖各有不同,可最要緊的兩個卻顯然沒認出他來,這才嘿嘿笑道,“世伯也太抬舉我了,我要說這話肯定是酒後發發牢騷,當面是決計不敢提的。不過,上一科是去歲已經過世的張閣老任的主考官,張閣老可是咱們南人,這要是還說不公,不是給張閣老抹了黑……”
他滔滔不絕地還想再說,卻被那中年文士一個凌厲的眼神止住了,旋即就不以為意地衝其他人一笑,又低下頭去自顧自地逗著身邊的美人。當聽到四周其他人慷慨激昂地加入進去,又是抨擊錦衣衛接連兩位緹帥都是非刑賜死,又是埋怨先前那幾個官員好端端地卻想著去丈量田畝,又是說什麼寧波府的市舶司查驗越發嚴厲……任憑別人怎麼說,他卻是連頭都不抬。而旁人只看他身邊那女郎紅豔豔的雙頰和不時掙扎兩下的動作,便知道這是什麼光景,久而久之就更沒人關注他這方向了。
“公子……”
“什麼公子,這裡其他人才是什麼大人,什麼公子,我就是一個窮書生罷了。”
他擠了擠眼睛,隨即見其他人仍在那兒說得起勁,他便攬著那女郎的肩膀,竟是悄悄退了席。到了外間憑欄處,他繼續分心二用,一面留神聽著裡頭的說辭,一面繼續逗弄著身邊的人,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聽到裡頭動靜有變,立時攬著人唱了起來。
不消一會兒,平江伯方翰就和南京守備許陽並肩從船艙中走了出來,見一個年輕士子摟著一個ji女站在船舷的圍欄邊上唱著一首江南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