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來,前邊的人擠不出去。為了不受這種苦,也為了不被誤期,還有家裡的農活也耽誤不起,很多人便僱馬四這樣的城裡閒人,每天二十五文,直到把糧交上。另外還有人乾脆直接出錢賄賂書吏,直接走後門將糧交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一個小小的交皇糧環節,卻也有這般艱難折騰。
“麻煩和貓膩還多著呢,”一直苦著臉的老黃補充說,“每年糧與錢的折算,糧食的評級標準,都沒有一個準頭,基本上是由書吏說了算,只要不塞銀子,便往低往下往死裡給你折。另外收米的鬥也大有講究,戶房收糧時的大斗總要比尋常的斗大出一萬到一成半,每交一次糧,便會白白多被十之一二的糧食。哎,沒法。”老黃重重嘆一口氣蹲下。
“這幫狗衙吏,年年日日欺辱百姓慣了,吃拿卡壓成了慣例,戶房書吏也成了肥差,一年不給縣令送上百兩銀子,是謀不到這個差使的。”老王憤憤地罵道。
覃小貝心裡頗不是滋味,胃也有點不舒服,昨日如沐春風,接受王縣令的花園宴請,卻一點也想不到如王縣令這般的風雅的人,每年僅從幾個戶房書吏身上也能得到幾百兩銀子。
“但是那一天,這幫狗衙吏判碰到了他們的煞星。”馬四接著描繪那日情景,“那日下午…不到,太陽正在頭頂明晃晃的,柵門裡的書吏便嚷著要關門,外面的人一下急了。我馬四倒是無所謂,一天二十五文按天計算的,那夥鄉下的農人可真的急了,城裡多呆一天,鄉下農活便耽擱一天,而且再過三日交糧限期便到了。人頭聳動,推著擁著往前擠,大柵門都擠得搖晃了。裡的書吏出來一位,隔門指著門外邊大罵:‘你們這幫屁民,擠什麼擠,爺累了,今天要回去休息了。明天早點來吧。’
“眾人在在外面苦苦請求,有娘們甚至哭了出來,那書吏的心比門口的石獅子的還要硬,不但聽不進,反而破口大罵,總之屁民刁民一類,見眾人不退還往前擠,回屋尋了一根鞭子隔著柵門狠狠抽來,當即有幾個老農被抽得臉上開花。眾人驚恐正往後退時,忽然從人群中傳出炸雷一樣的吼聲:‘我們納皇糧養你們,你們卻還這樣豬狗不如地對待我們,到底還有沒有王法和天地良心?!’眾人回頭看,喊話的人正是賈陽大哥。
“那書吏原也認得賈陽大哥,知道他是鄉下一個厲害角色,心裡有些怯了,只是當著眾人的面無法下臺,猶自嘴硬道:‘賈陽,你莫多事!你有糧先放在一邊,明日早早與你收了。今日快些回去吧。’
“賈陽大聲問道:‘規定申時後下班,現在未時未盡你們就要走,知不知道鄉親在外面烈日等了幾時幾日?’這時從裡面庫房裡走了一個年輕書吏,是個外來有門路的嵬兒,不知是不識賈陽還是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廢話,直接衝著賈陽喝罵,並揮鞭子狠抽!你知道,賈陽大哥是有功夫,豈能會他抽著,反被賈大哥一把抓住了鞭梢,一個懷中攬月狠勁一扯,那書吏便直被帶著撞到柵門上,門牙都撞到了兩顆。這時外面象過節一樣歡鬧,人人感覺出了一口惡氣,歡呼叫罵聲如海嘯一般。裡的四個書吏都有些怕了,退回屋裡再不敢出來,商議著是否再開門納糧。
“偏巧這時,縣裡的丁捕頭帶著兩個手下從這裡路過,看到眾人躁亂,便過來詢問。賈陽如實說了,並說還要去衙門告狀,揭發戶房書吏的卑鄙齷齪事。那丁捕頭原是與賈陽有過節的,他的一個侄子在鄉下仗著叔叔在衙門裡做事,整日偷雞摸狗卻又無人敢惹,一日色膽包天竟劫了老趙家的女兒,向樹林裡拖欲行猥褻之事,偏偏讓賈陽撞見,揪住打了個半死。那小子在床上養了半月,添油加醋向孫捕頭告了,丁捕頭已然在心裡記了賈陽一狀。現在看了賈陽又在城裡鬧事,便有心要懲治他一下了。丁捕頭偏又是一個陰險狡猾的傢伙,在戶房門前見眾人人多,情勢洶洶,不便在這裡下手,便和顏悅色告訴賈陽,如落大家所說屬實,王縣令定會嚴懲,現在就請賈陽到衙門裡詳細訴說一下。
“賈陽不思有詐,氣昂昂便同丁捕頭去了。剩下眾人鬆一口氣,都以為戶房收糧這個多年積弊能就此改輕了。哪裡知道賈陽此去,猶如虎落陷阱之中。那丁捕頭進了縣衙,根本沒往裡院走,衝門口手下使個眼色,手下會意先進屋佈置去了。等賈陽跟著丁捕頭,剛一跨進捕快房,便撲上來七八個如狼似虎的傢伙,用鐵鏈將賈陽捕了,木枷鐵鏈牢牢困住,劈頭蓋臉先是一頓痛打。
“賈陽大聲喝問:‘我是來告狀的,你們為何卻這般打我?’丁捕頭抹下臉來,啐一口狠狠罵道:‘也不撒泡尿看看你是誰,竟敢跑到亳州城裡來撒野!打得就是你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