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瑤抬眼看刑老夫人,娘跟著爹離家的時候刑老夫人就放話說要斷絕母女關係,娘在世的時候確實一次都不曾回去,她和哥哥們也未曾見過這些親人,但每年爹都替娘捎回去不少東西和銀兩,所以他們才能在鄉下過的這麼好,置辦了大宅子不說,大舅都跟著鎮上的大戶人家學起了納妾。
她之所以會找二舅過來,是娘還在世的時候常說在家裡唯有二哥待她真心實意,在娘跟著爹離開的時候二舅他自己攢下的銀子偷偷給他們留作盤纏,前世楚家落魄的時候,也只有二舅和二舅母來過一趟找她和二哥,楚亦瑤愛憎分明,該回報的該好的,她一樣都不會少,可不該的,她照樣半點都不會讓出去!
“娘,是亦瑤呢。”楊氏見楚亦瑤沒有反駁,對刑老夫人笑道,“看這眉宇間,和建國也有些相似呢。”
刑老夫人不若楊氏,她看了一眼刑文宇,再看向楚亦瑤的時候,眼底多了幾分打量和尷尬,從來沒見過面的外祖母,別說楚亦瑤了,就是刑老夫人自己這邊還有些彆扭。
“你們住在這可還習慣?”楚亦瑤衝著楊氏笑了笑,示意阿川鬆手,刑文宇沒站穩,直接歪靠在了一旁的刑文治,後者趕緊扶住弟弟。
“習慣是習慣,就是這宅子小了些,幾個孩子都得在一塊擠著睡。”刑老夫人輕咳了一聲,自動代入了自己作為楚亦瑤長輩的模式,對楚家安排的宅子有了些微詞。
“當初寫信回去的時候,確實只請了二舅一家前來金陵幫忙,你們只是在這遊玩一番的話,到時候回去了這宅子也就空了。”楚亦瑤這話是說給刑老夫人聽的,來住幾天遊玩一番可以,但若常住,楚家就沒這個義務來養他們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對楚亦瑤來說,並沒有半點親情可言。
“你一個姑娘家的,老往外頭跑可不好,這還是得安安靜靜呆在家裡才是。”刑老夫人彷彿是沒有察覺到她話語中的意思,語重心長的規勸,女兒走的早,這外孫女的教養問題落下了,她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必要的時候得多提點幾句。
楚亦瑤沒有應承她的話,反而看向了刑文宇,語調清冷,“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不過若是哪天你們闖了禍,可千萬別報我楚家的名號,我們丟不起這個人,這裡不是徽州的鄉下,由不得你們在這裡橫行霸道,到時候丟了性命,我一概不理。”
“你說什麼!”被矮自己一個頭的小表妹呵斥,刑文宇頗有些不服氣,可楚亦瑤的眼神兇狠的厲害,刑文宇就這麼和她回瞪了幾個回合,敗下陣來,懨懨的站著,當做沒聽見她的話。
“亦瑤,這可是你表哥。”刑老夫人捨不得乖孫子受半點委屈呢,就算是姨娘出的,在她這個鄉下老婦人眼中,只要是親孫子,管他從誰的肚子裡出來,能生兒子才最要緊。
“外祖母,我眼中的表哥只有一個。”楚亦瑤忽而低聲道,“嫡庶不分,若是讓官府知道了,可是要抓去受牢獄罪的。”
刑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溫婉的女兒會生出這麼一個不聽勸的外孫女,動了動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二十幾年了,她和女兒一直沒能見面,剛剛她連親外孫女都認不出來,又能怎麼理直氣壯的說教。
院子裡的氣氛有些尷尬,刑家幾姐妹看楚亦瑤的眼神各有不同,楚亦瑤見二舅不在,就讓楊氏帶個話,回來去楚府找她。轉身前看了站在楊氏身後的三個人,忽然眼神一頓,定格在了一人身上。
纖弱的身姿,略帶惆悵的眉宇,未施粉黛臉上一雙靈巧的眼睛忽而一顫,像是受驚了一般很快垂了下去躲藏,好不憐人。
楚亦瑤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這下可有趣了,一山容不得二虎,而她要做的,不就是坐山觀虎鬥麼…
回到楚家天色已晚,喬從安得知她回來了,派人給她送了吃的,吩咐她好好休息,明日再帶楚應竹過來看她。
舒舒服服的泡了澡,兩個多月不曾碰到自己的床,楚亦瑤躺著反而有些不習慣,睜著眼睛望著床頂,沒有睡意,從床上起來,驚動了在屏風外守夜的寶笙,“小姐,您是渴了?”
“陪我出去走會。”楚亦瑤下了床,寶笙拿過架子上的衣服給她披上,自己也穿上了厚外套,陪著她走出了屋子,屋外兩個小丫鬟正靠著睡,門一開兩個人便醒了,楚亦瑤看她們穿的單薄,“沒什麼事了,回去睡吧,這裡冷。”
兩個小丫鬟謝過之後回去了,楚亦瑤拉緊了身上的衣服,輕哈了一口氣,“寶笙,天冷了就讓她們不必守外頭了,一個睡外室,一個睡我屋裡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