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以承早料到自己同靜嘉解釋,她必然不信。唯有這個太醫,算是半個局外人,惟盼靜嘉能挺進去一二。
這一回,嶽以承誤打誤撞倒是挑對了人。靜嘉在宮裡無可依靠,果真只能信胡太醫。此時胡太醫朝嶽以承應了個喏,偏轉身子,耐心向靜嘉道:“昨晚上,二小姐和皇上俱是中了催情藥物,才會意亂情迷,難抑自禁……那藥與二小姐身子相剋,恰巧又引起了二小姐癮疹之症,是以會起紅疹,有發癢的跡象。”
他話說到一半,頓了頓,抬眼望向靜嘉。
靜嘉此時面色倒還算平靜,兩人四目相對,胡太醫依舊神色自若,靜嘉便知他並非替嶽以承遮掩,心裡略覺得舒服了些。
“那藥既下在酒中,尋著查下去,便自然知曉是誰投的藥……這酒是延褀宮自己準備的酒,並非司膳房所呈。而能在宮裡覓得酒,還擺上您的膳席,便唯有鬱安姑娘一人。皇上命人盤問下來,她適才已經招了,這藥,是倪修儀命她下的。為的是……為的是成全皇上的心思。”
此刻胡太醫再看靜嘉,她便不如方才那般淡然了,驚惶、疑惑之色俱是浮在臉上,滿是吃驚。“你是說……姐姐?”
這番話也並非胡太醫作偽,他生怕靜嘉不信,因而目不錯珠地與靜嘉對視,嚴肅地點了點頭,“正是倪修儀……還有一樁事,只怕二小姐還不知。”
胡太醫偏首,示意高重保端過來了一個盤子,那托盤上正躺著靜嘉交給他,請他查驗的藥瓶。“這是二小姐請臣代為驗過的藥,其中雖無毒性,但俱是燒灼發物,彼時二小姐臉上紅腫有傷,倘使用了這藥,恐怕麗顏難保。”
嶽以承打量著靜嘉側臉,見她不過聽了這麼幾句話,便已大為失色,忙抬首示意胡太醫不要再說,走上前去拉靜嘉的手,親自道:“這個,鬱安也認了,同樣是倪修儀給她,讓她給你用的藥。”
靜嘉不等他十指碰到自己手背,當即揮開,“不可能,一定是鬱安冤枉姐姐。她話語前後矛盾,怎麼能當真?姐姐既然要害我,又怎麼能說是成全皇上心思……必定是鬱安自己編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藉口來誣陷姐姐!”
嶽以承一愣,他早知倪靜嫻生了嫉妒之心,因而如今聽她做了什麼傷害靜嘉的事情都覺得情理之中,此刻聽靜嘉這樣說,也覺得鬱安的話不能盡信。
“你說得有理,朕也是因為這樣考慮,是以還沒下旨懲處倪修儀。”他不下旨原本是顧忌靜嘉,想著趁此再賣個情給她,是死是活,全憑靜嘉心情。可嶽以承沒料到其中還有這層變動,因而躊躇一下,當即改了口,“鬱安那邊,朕會再審,只是想過來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無。”
靜嘉緊緊抿唇,不肯接話。嶽以承卻是又道:“朕愛顧你姐姐,也不希望看到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但你父母信任朕,讓你住在宮裡,朕總不能讓他們失望……”
“哈。”靜嘉本就為姐姐的事情又驚又怒,雖然嘴上道著不信,卻因這是胡太醫所言,心中早就信了他七八分。若說姐姐害自己是假,但替嶽以承考慮之心決計是真的。自己先前被軟禁在東宮,不恰恰是姐姐幫了嶽以承?
只是思及往日情分,姐姐待她種種包容關切,歷歷在目。靜嘉勸著自己別信,可鬱抑之氣堵在心頭,無處宣洩。
恰巧嶽以承遞了話柄過來,她當即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出言刻薄,“你既然愛顧我姐姐,何必管我死活,更何必將我拘在這地方不讓我回家?”
嶽以承不知靜嘉乃是遷怒,把她的話當了真,心中起急,快嘴解釋:“這怎麼能一樣?朕……朕愛顧你姐姐,自然也是一般心思的愛顧你,留你在宮裡,也本是一番好意。”
他是嫡出長子,早知自己會成為太子,而後會成為君王。即便待靜嘉與旁人不同,會上癮,會惦記,會渴求,可畢竟佳麗三千唾手可得,他又怎能有“只取一瓢飲”的堅貞?
此時話一脫口,便透出所思所想。靜嘉聽了,臉上諷刺之意益發濃了,“那你今日這樣懷疑姐姐,來日就該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懷疑我。倘使這事情不是姐姐做的,她何其無辜?我被你留在宮裡,又怎麼還是好事兒?”
嶽以承一梗,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分辨自己。
離宮
靜嘉見狀,扭開臉,又補了幾句,“皇上厚愛,民女一介布衣,是萬萬受不起的。即便姐姐有心害我,她是我親人,我被她害了也心甘情願。但求皇上放我回家去,姐姐在宮裡,我在宮外,兩不相見,互不往來,於彼此而言都是成全。”
“朕不許。”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