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在屬下的掩護下，領著一批人馬迅速往回逃，卻在山腳唯一一個路口前停下，張之臣正領著手下四千兵馬守於此地，等待這倉皇逃竄之師。

到此刻，霍爭鋒終於知道，大勢已去了……

這一戰，終於贏了，成為有史以來，最為人稱道的以少勝多的戰役之一，但是簡兮卻沒有笑，因為――這場仗，贏得太過慘烈。

第45章　下下之策

一場大戰終於結束，簡兮還兀自在懸崖上發著呆，正午的天竟然慢慢陰沉下來，黑沉沉的雲壓下來，遮天蔽日。一層層的寒霜打在髮間，無法融化。

懸崖峭壁，壁立千仞，那崖頂的一抹紅，那個銀色的面具，如鮮血般刺目，就在今天，成了所有將士心中的火種，同時也成為所有叛軍心中的噩夢。

但是，為什麼此時此刻，那抹打了霜的紅，卻又感覺那麼孤獨，脆弱……

“屬下無能，讓霍爭鋒逃脫了，請統帥責罰！”張之臣單膝跪地，低頭請罪，一臉的血汙，尤其是肩窩裡一處血爛的傷口，汩汩的鮮血還在從翻著的白肉裡流出來，染紅了一片戰甲。想也知道是在最後的追剿中受的傷。

簡兮立刻將他扶起，道：“張守備莫要如此，此戰能獲勝將士們功不可沒，來人，快幫張守備治傷！”

張之臣抬手製止上來幫他包紮計程車兵，掙扎了許久，終於開口道：“統帥，弟兄們……都回來了。”

“啊？哦。”簡兮頓了一刻，隨即明白過來。那些僥倖活下來的將士們回來了，當然，還有那些自願犧牲的將士們，也被帶回來了。一萬三千將士，到最後只剩七千人。

簡兮一愣，身子幾不可察的一震，而後抬起頭，說了一句：“走吧。”冰冷的面具將她的表情徹底的掩蓋了，只是在擦肩而過的瞬間，那瑩白的指尖上微弱的顫抖還是洩露了她的內心。

送那些戰士走的時候，她沒有哭，一直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靜靜的取下罩在臉上的面具，對著一輪孤月默默的磕了三個頭。

若有神明，請保佑這些將士們，走好……

翌日，整頓好之後，簡兮交待了幾句後然後再次跨上馬踏上歸去的路途，這邊的困事已解，只等八萬援軍到來。

簡兮最後看了這些將士們一眼，策馬賓士而過，手中一卷血紅的名單，那上面是在這場戰役中逝去的英雄們，她要把他們帶回去，給這全天下一個交代！

天仍舊陰沉，沉甸甸的，像揹負了太多太多。

簡兮跨在馬背上，身前身後是來時追隨她的精銳侍衛，二百人，現下只有一百五十人。

一天一夜沒有進食，卻不覺得餓，胃部一陣一陣的抽疼著，似乎要靠這種疼痛來提醒自己存活的事實。

城門大開，曲懷揚早接到訊息在城門等候著，簡兮一身風塵，累得很，那種疲憊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包裹全身。

下了馬，簡兮一刻也不停歇，隨即進宮去看曲斂晟。

一路上，無數京城百姓夾道歡迎，戰事訊息傳得很快，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大妃娘娘帶兵以少勝多大敗叛軍的英勇事蹟。

簡兮坐在馬車裡，手中緊緊的攥著那捲名單，車窗外此起彼伏的幾道歡迎讓簡兮無比愧疚，這些追捧，這些讚揚，這些呼聲應該屬於她手中的這些烈士，而不是她。

曲斂晟的情況已經稍稍穩妥了，只是仍舊在昏睡當中，幾次醒過來詢問簡兮的訊息，沒半刻又會昏迷過去。

簡兮脫下披風，朝兩邊的宮女太監示意，宮女太監立刻恭敬的退到門外。簡兮握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才兩天沒見，為什麼又瘦了？

簡兮閉上眼，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細細的摩挲著，好好的感受著他的溫度。

我回來了。

沒有讓你失望。

似是被她臉上冰涼的溫度驚動，曲斂晟雙睫微微的震顫著，緩緩的張開眼睛。

黑亮的眸子似乎有一剎那的驚訝，隨即驚喜的反握住簡兮的手，聲音是病人特有的嘶啞：“簡兒，你的手好冷，我幫你暖暖。”他淡淡的微笑著，把簡兮的手抱進自己寬大的手掌裡，輕輕的哈著氣。

簡兮眼睛一下子酸了，靠在曲斂晟的懷裡，讓他溫熱的胸膛擦掉自己眼中的淚水。

此時此刻，她不得不感謝上蒼，感謝她還活著，感謝她還能看到他，回到他的身邊。

炭爐裡燃著星星點點的火，將整個房間都燻得溫暖如春，明黃色的龍帳輕輕的飄動著，籠罩著裡面兩個相擁的人。

曲斂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