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擔心的卻並不只是藍淑妃一事景帝將如何處置他,而是小井子去了慎刑司,萬一扛不住再抖出些別的事情來——
他這個皇姐,榮安長公主的手段,他並不想再領教了。
“父皇,兒臣有罪!”他這般說道,已然是氣若游絲,每一句出口都萬分艱難。
景帝咬牙切齒,恨恨的瞪著他——
廢太子嗎?他想!但是不能!
秦宣傻了,而且現在又只剩半條命,最主要的是現在他對秦菁連同著蕭文皇后都已經深惡痛絕,萬不能將大權交到他們手上去的。
目前他身邊可用的兒子就只剩秦洛了,他總不能捨棄自己的兒子,最後把江山天下交到他那些狼子野心的兄弟手裡!
不能,絕對不能!
按在桌角的手掌慢慢手握成拳頭,景帝一寸一寸的緩緩抬頭看向旁邊的梁太后。
這是今日見面以來他第一次這般鄭重其事的和梁太后四目相對——
秦菁不會給他餘地,這話便只有讓梁太后來說了。
對於自己這個兒子的心思,梁太后最是清楚不過,只是她更明白秦菁最終的目的——
秦洛在這個太子之位上總歸是坐不長久的。
“弒母殺親,有違人倫,莫說是在皇室之家,哪怕是到了民間一個最普通的佃戶家裡,這事兒都是天理不容的!”梁太后道,渾濁的雙目當中有種讓景帝完全覺得陌生的疏離神色,厲聲道:“這樣的人,不配坐上一國儲君的位子,也不配做為秦氏的子孫!”
廢黜太子之位,逐出秦氏族譜,貶為庶民?!
秦洛心裡一涼,幾乎也要支撐不住暈死過去。
梁太后這般不配合的態度更是讓景帝大光其火,他嘴角抽動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與他有著四十餘年母子情誼的女人。
當年她輔他上位時候所說的那些話還歷歷在目,啟天殿中她為他指點江山時候那種殺伐決斷運籌帷幄的儀容他尚且還能記得起,轉眼間,她便是以這同樣的一副面孔站在他對面,如此這般威逼脅迫於他?
說到底,還是這一脈血親的關係!
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他,僅此而已!
景帝眼中的神色陰晴不定,看了梁太后半晌之後,卻是忽而啞著嗓子瘋魔了一般笑了聲。
而下一刻,他臉上神色竟是奇蹟般的柔和下來,帶著閒適的笑意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一步一步,離開了這座永壽殿。
梁太后看著景帝這般獨自離去的背影,終究還是深深閉目,片刻之後重新睜開眼,招呼了孫嬤嬤過來,扶著她的手也跟著走了出去。
秦洛跪在地上,一時無措。
秦菁落在院子裡的目光卻在一點一點慢慢收冷!
謀殺生母,構陷胞姐,這樣的罪名壓下來,景帝他都能視而不見,當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這裡的事情告一段落,在場眾人相繼離去,秦菁先是吩咐了蘇沐和靈歌去永壽殿外幫著處理善後,自己又留下來安慰了蕭文皇后兩句方才告辭離開,不想帶著蘇沐和靈歌剛剛拐過一道院牆,抬眼便看到坐在前面一尊石桌旁邊好整以暇等著她的藍月仙。
“姝貴妃在等本宮?”秦菁問,卻是篤定的語氣,說話間她也並不往藍月仙跟前靠,只就隔著這五部之遙的距離站在小徑上。
藍月仙的唇角牽起一絲笑意,她極目遠眺去看天,出口的語氣卻帶了輕嘲:“長公主這般翻手為雲覆手雨的本事,真叫本宮大開眼界!”
景帝最終也沒有把秦洛怎樣,她佈置的再怎麼周詳,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能得貴妃娘娘謬讚,本宮甚是榮幸!”秦菁反唇相譏,神情間也不見沮喪,說著卻是話鋒一轉,冷笑道:“不過抱歉的很,二皇弟不懂事,今日闖下此種大禍,您這個便宜兒子要撿起來,日後怕是要費點事了。”
藍月仙的野心遠在藍月湄之上,她現下雖然在一力的打壓藍家人,對秦洛方面卻是按兵不動,景帝此時這般狀況在子嗣上肯定是沒有新的指望了,她暗中打的什麼主意秦菁又如何不知道?
只不過想來也是因為她與藍月湄宿怨已深,跟秦洛之間與生俱來也存著嫌隙,所以才耐著性子一再的等待時機罷了。
聽聞秦菁此言,藍月仙微愣,隨即卻是無所謂的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緩緩道:“無妨!陛下正值壯年,本宮不急!”
“那就好!”秦菁頷首,莞爾一笑之後便是抬手招呼了蘇沐道:“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