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患,她——”
白奕說著,突然重重的嘆了口氣,目光中帶了種近乎晦暗的光影一閃而逝,“她讓人秘密帶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出宮。”
他沒有再說下去,秦菁的心裡已經冰涼一片,什麼都明白了。
“她要斬草除根?”她問,卻是篤定的語氣。
白奕能夠感受到她心裡的顫抖和翻卷的情緒,稍稍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壓下她心裡的躁動。
然後他用力的閉了下眼,繼續說下去,“當時葉陽皇后自認為做的天衣無縫,但還是被葉陽皇貴妃洞悉此事,於萬難之中,她連夜出宮搶下了那個孩子,但是她自己卻因此而動了胎氣,後來生產的時候又遇上難產。那件事情之後,她便對宮廷種種心灰意冷,以假死之名帶了那個孩子離宮,隱世而居。葉陽皇后心有不甘,相繼處死了她宮中知情的一眾宮人,之後幾年又再先後下了四次手,但是俱都因為因為葉陽皇貴妃的袒護而沒能得逞。”
這就難怪,當日在延慶殿上,莫如風對她會是那般冷漠而無視的態度。
這世間可以有千般傷痛,萬般背叛,但最痛徹心扉,莫過於至親至愛之人抬手揮下的屠刀。
正是因為曾經身臨其境,秦菁便越發能夠理解那種心情。
生而遭到親生母親的拋棄,甚至於,那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他活下去的。
莫如風這一生所承受的究竟都是些什麼?金尊玉貴的西楚皇子,這身世漂泊亦如浮萍般草屑不值!
他的微笑,他的淡泊,他的謙謙君子的氣宇和風度——
那是需要多麼強大的一顆心,才能維持住這麼一副毫無破綻的皮相?
秦菁捏緊了掌心,突然有些後悔她今日要這般固執的去剖開這些醜陋的真相。
也難怪白奕難以啟齒。
這對莫如風而言,是莫大的痛苦和傷害。
這樣不堪的過去,但凡是誰,也都不會甘於奉到人前,供人觀摩評斷。
秦菁心裡徹骨的涼,緊跟著冷笑一聲,“她應當是到了這會兒也不曾放棄這個念頭吧。”
所以莫如風出現,他們之間所持的並非母子相認的溫情畫面,而是劍拔弩張的針鋒相對。
也難得,莫如風那樣溫和的一個人會為了設計一個人而決絕至此!
生而有疾?活不過二十歲?
怪不得,他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毅然回到西楚,也終究是要落葉歸根的!
“他的病,真的無藥可醫嗎?”心裡的那種感覺疼的鮮明,秦菁抬頭目光復雜看著白奕的眼睛。
面對她殷切的注視,白奕心裡唯有苦笑。
他輕輕攬了她的肩膀入懷,用力的擁著,半晌才語氣瑟瑟的開口,“他患的是先天性的心悸之症,如果可以,也不會等到今天。”
是啊,如果可以,事情又怎麼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
沒有人能為他換一顆心,也沒有人能夠彌補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臟上面無盡的創口。
他回到西楚,是因為對這件事還心有不甘吧?
可大約也是因為知道自己將要不久於世,所以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沒有去揭穿楚風的身世。
榮華富貴,他那樣的人,應當看的極淡,但是親情骨血的缺失,才是人生大憾。
秦菁把臉埋在白奕的胸前,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即使他不介意;那麼就當是我們替他介意好了,就算他不屑於那個名分地位,但至少,有些人還是應該回到自己該有的位置上去的。”
景帝的事情之後,她的情緒已經絕少有這般激烈起伏的時候了。
似乎只要是觸及感情的事,她就總會有難以自控的時候。
白奕小心翼翼的擁著她,心裡翻江倒海。
他突然,有些後悔帶她出來走這一趟了。
夜晚的風很涼,撫上肩頭,吹起他散落的髮絲,同時吹亂了狼藉滿地的心情。
“外頭天涼,回去吧!”半晌,他輕聲道。
“嗯!”秦菁點點頭,挽著他的臂彎,漫步於蒼茫天地間一步一步隨著他往回走。
三日之後,兩軍再度交戰。
一大早,梁明嶽安排了馬車護送秦菁和趙水月回內城暫避。
秦菁沒有拒絕,命人簡單的收拾了行禮,就和趙水月一起離開。
這幾年間,大秦軍隊紮營的地方一直沒變,百名精兵護衛著馬車出營。
行過一片山坳野地,秦菁百無聊賴的開啟窗簾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