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玉笙對於我。
連番多日,我不肯進食,也不肯服藥,身體怕是已耗竭到極限。即使見到紫嫣來了,我亦是精神懨懨,提不起一分力氣說話。
紫嫣唇角勾著一縷若有若無的淺笑,亦是不出聲
黃緗依舊是低眉順眼的樣子,玉笙看著我們兩人僅僅是沉默著,卻是有些發急,忍不住道:“紫嫣小姐,您勸勸小姐,她這樣……”
她的眸光清疏,如同斜午密雲後漏出的一掬漾漾光亮,就這樣駐留在我身上,揮手打斷玉笙的話,意態悠閒地對底下的一千人等道 “你們去將本宮帶來的東瞿雪梨拿來,還有你們娘娘熬藥用的銀吊子,再取些冰糖,等一切妥當之後就都退下。”
紫嫣的聲音風輕雲淡,卻是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暗藏在裡面。她多年來似乎頤指氣使慣了,這裡雖不是她自己的宮殿,但是宮人們聞言皆是肅然,也不敢過多言語,默然將吩咐的事情都做了,便是垂首碎步退了出去。
“還有你們,也是一併出去。”紫嫣拿起擱在水果盤中的小銀刀,開始斯條慢理地削手中的梨,她眼角的餘光掃過黃緗和玉笙,黃緗低低地應了聲“諾”,就舉步出去,玉笙卻是有些猶豫,她的眼睛看向我,好像是拿不定主意。
紫嫣兀自削梨,見狀,卻是“嗤”地笑出一聲,聲音極輕,卻是足夠我們都聽見,“姐姐不擅於管教下人,多少年了還是這個樣子。當主子的說一句話,哪裡容得半分反駁。”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玉笙霎時湧起滿臉的赤紅,卻還是杵在原地不肯走
我的身後墊著好幾個軟枕,勉強支撐起身子,朝玉笙示意讓她退到一旁。我虛弱無力地歪在錦裳上,淡淡地睨她一眼,那話說出口,亦是透著虛浮,像是一口冬日裡的白氣,話音未落就消散了
,“玉笙畢竟是我的人,不勞心表妹來訓導。”
紫嫣暗暗點頭,說道:“姐蛆,這東瞿雪梨還是日前新進貢的,清甜生津,水分十足。常年犯咳疾,大抵都是肺部乾燥充血,若是每日取新鮮者兩到三顆,洗淨後去皮切丁,加冰糖以水燉煮,長久服用,滋陰潤肺。況且阿紫記得姐姐口味忌苦,自小就最吃不得苦藥,這冰糖雪梨,溫綿綿,甜絲絲的也不難喝。”
紫嫣正垂首說著,那般恬淡自然的神情,就像是跟素來熟稔極了的故友在敘舊一樣。她的手指纖修如蔥玉,十指都是用新榨的風仙花汁染了,足有三寸的彤管嬌豔依麗,手指蜷曲著扶住手心那顆瑩黃剔透的雪梨。她削梨的手法極為嫻熟,從從容容地,那雙潔白如玉的手,輕快靈活如蝶,那把小銀刀劃過,底下就長長地垂下一串梨皮,厚薄均勻,無一處被削斷。
她將削好的梨放在盤子裡,一顆顆梨具是小巧的葫蘆樣,皓白如雪,水分充盈
我木然而疲倦地看著她,不出一言。忽然感到喉間一陣灼熱的發癢發乾,極力剋制著,還是忍不住咳出幾聲。
“姐姐常年患有肺疾,阿紫也是。”紫嫣的眼眸明淨若兩潭清秋靜水,矇昧地倒映出我的影子。這時,事先注入銀吊子的水,已是“咕嚕嚕”地滾開了,紫嫣將切好的梨盡數倒在沸水中,只聽見裡面“噗噗”地幾聲悶響,滾滾冒起的水泡就瞬間安靜下去。
紫嫣輕挑眉梢,臉上銜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她道:“不過阿紫與姐姐不同,阿紫懂得要保養自身。任日子如何難過,怨也罷,恨也罷,不甘心也罷,但最最愚蠢的做法,就是糟踐自己的身子。”
她的聲音不大,在我聽來卻是字字擲地有聲。我霍然抬首看她,她亦是目光炯然地看向我,那目光中霎時迸出一線雪亮迫人的犀利,與之前的婉順判若兩人。
紫嫣,溫柔和順與她而言僅是一副面具,而如此的鋒芒畢露,方是真正的她
“姐姐,你恨我麼?當年的確是我刻意算計了你,讓你嫁到北奴去……”紫嫣拿起那把小銀刀。
指尖挑起一個形狀周正的雪梨繼續削著。
聞言,我心中轟然一震。而她正坐在榻前的繡墩上,正對著我,眉目端然含笑,那般溫馨寧和的場面,就好像僅僅是妹妹來看望臥病的姐姐,兩人絮絮地說這些閨中密語,輕軟暱笑。
“你說什麼?”我滿眼驚疑地看向她
紫嫣漫然而笑,說道:“姐姐,其實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好再隱瞞。當年,就是我跟耶歷赫合謀,我答應他,讓你能心甘情願地踏上嫁往北奴的花轎。作為回報,他給我薛氏私通敵國的證據。”
我倒抽一口涼氣,想說話,到唇邊卻是唯有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