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金酒壺,其瓶頸細長狀若遊蛇,另一手中捏著兩隻精緻小巧的金盃,看其容貌,赫然就是靈犀!
那黑影伸手將斗篷上的風帽抖落,露出原先的面容,笑道;“宴席之中,已飲酒不少。夫人難得有此雅興,但恕本公主已無酒量奉陪。夫人有事直言,拿這宴後之酒,來借花獻佛,也不是夫人一貫的風格。”
“多年來,公主說話一直如此,從未變過。一句話就足以讓靈犀無地自容。”靈犀笑出聲,但看她的神色哪有一絲無地自容的意思,“此時更深露重,久站著容易受涼,公主可願移步甘露宮中。”
“你知道的。”端儀泠然笑了一聲,齒縫中磨出幾個字,“與薛氏有所沾染的地方,本公主一概不會踏足。”
“我疏忽了。”輕邈的聲音傳來。此剛夜風乍起,困囿在繁密錯落的枝葉中間或有嗚咽之聲,她整個身體都被掩在花叢之後,唯有一雙眼眸明若寒星,感慨般地道:“公主覺得麼?這宸妃長得真是像極了慧妃。”
端儀聞言,卻是輕蔑地笑出一聲,冷峭道:“料你是後面來的人不知道根底,不是宸妃長得像慧妃,而是宸妃和慧妃長得都像極了——以前的娉妃。”
“公主覺得我是後面來的人而不知根底麼?呵呵……都是明白人,公主何必非要說這種話。”靈犀棲身在花叢間笑聲柔魅,道:“無論是娉妃還是宸妃,不過一個封號罷了,無論是顏卿還是顏傾城,不過一個名字罷了。”
端儀神色中閃過一絲玩味,“明眼人都看出來了,皇兄是有意將和親北奴之事瞞著宸妃,但是誰敢說一句。”
靈犀凝神略一思索,不再提及前事,說道;“今日公主可見到故人慧妃了?”
“見到了。”端儀指尖理理鬢角的髮絲,慵慵地道,“酒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本公主看她離席的時候已喝下五壺酒性濃烈的夜光醉,但神智清明得很,一點都末見醉態。”
話語間端儀眼角的一縷鋒芒,極快地掃過靈犀明秀如梔子的臉龐,道:“舊時只因是一丘之貉而結為同謀罷了,算不得是什麼故人。”
靈犀自斟自飲,恬然自若地笑道;“公主和慧妃當初不就是為個林庭修麼?至於連近十年的交情都不要了。”
靈犀說到“林庭修”三個字時,蛇口細頸中倒出的一線水柱微地抖動,然臉上卻無一絲的變化。
端儀的眼底隱隱閃過一痕凜冽的毫光,冷哼道:“她當初為保林庭修,不惜兵行險招,到底還是差了一步,那時定南王叔雖然口頭上答應,到底還是看穿了她名為聯姻實則轄為人質的手段,巧施移花接術之計,一張紅蓋頭下嫁到帝都的乃是不受寵的大郡主,就算是啞巴虧林氏也得嚥下去。嘖嘖,後來滇南叛亂時,皇兄刻意未重用大將軍林桁止,而是開始提拔其他族姓,令其立功啊。”
“其實於林氏而言,皇上提拔其他族姓亦是好事,若是朝中長久一姓獨大,豈不是要重蹈王、薛兩家的覆轍,皇上深謀遠慮,斷斷不會容許胤朝受制於外戚。”靈犀神情悠悠地斟著酒,眸心一點幽芒曳動,道:“敢問公主如何看慧妃此人?”
端儀鼻翼輕扇,微露不屑,道;“十餘年費心經營才換得今日的局面,放眼宮中朝野,何處不是她的黨羽。皇兄膝下三子,大殿下雖為長子,但其生母出身低微,斷不可與慧妃相較,三殿下不用說是她親生的,四殿下是毓妃所出,而那毓妃是其心腹之人,這四殿下形同她所生,這樣下去若不出什麼岔子,太子之位遲早都是三殿下的,她到時候安穩地坐上太后的位置便是。”
靈犀輕箋道:“公主此言差矣,皇上正值盛年,子嗣之數尚未知,說不定後來的皇子青山於藍而勝於藍,且中宮未定,公主怎能料定必是三殿下繼承大統。”
良久,端儀“嗤”地笑出一聲,聲音中多少透著幾分鄙夷,“是啊,不足十歲的孩子哪成什麼氣候,這樣說確實武斷了,但慧妃未必不存了覬覦皇位的心思。一路算來,要說有什麼異數,大概就是她料想不到顏卿還會回來。罷罷,就算是顏卿回官又能怎樣。能有今日,她早不在意是否被皇兄寵愛,況且皇兄因當年娉婷公主無病早夭一事,對她心存愧對,多年來對她的種種一再遷就容忍,也不全是看在其姐顏卿。”
“眼下顏卿回來了,慧妃實在巴不得皇兄將全副心思用在宸妃身上,也好省得那些什麼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端儀猛然截住了話頭不說下去,狹長嫵媚的風眼瞟向靈犀,意味深長地道:“而宸妃她……夫人精通醫術,應該不會看不出來。”
夜風低嗚迴旋,附在裸露的肌膚是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