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道:“這些本宮都知道,但是眼下本宮已不再信任林庭修。你想過麼?林氏若交到一個不成器的人手中,頂多是敗了家業。若是交到一個懷有異心的人手中,就會成為別人拿來對付本宮的利器,本宮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娘娘……”黃緗聲音中掐著一絲惶憂,還是平穩著聲調道:“娘娘於修少爺好歹都有十多年的栽培之恩,平心而論,當年要不是娘娘將他接來帝都,悉心指點和教導,縱然修少爺天資聰穎,沒有林氏和娘娘的靠山,也不可能擁有今日的地位和名聲。奴婢愚見,娘娘與修少爺相處多年,修少爺的為人品性如何,娘娘心裡明鏡似地,況且修少爺對娘娘素來敬重,唯娘娘馬首是瞻,這些年來,也為娘娘做了不少事情,奴婢私下以為,修少爺不會罔顧多年恩情而叛離娘娘。”
黃緗唯唯地說完,紫嫣卻是顧自一壁冷笑,口中玩味道:“恩情?好一個恩情?黃緗你說的是有道理,但是情令智昏的事,咱們見過的還少嗎?”
紫嫣丟擲一句短短的話,就令黃緗遽然緘口。
紫嫣長聲感慨道:“是啊,本宮栽培了他十多年啊,這林氏能有現在的權勢和聲威,本宮也投注了不少心思,眼下被人用了一招最最下作的美人計,全部都籠絡到她手心中了,這讓本宮如何甘心,如何甘心這麼多年的心血,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娘娘……”黃緗猶豫道。
“佩服,佩服,這才叫做真真的釜底抽薪。”紫嫣的聲音極尖極細,我聽著如同一枚錐子刺在耳膜上,令人整個心神都震悚起來,我算是有些聽明白了,我道的在太極宮的那日,靈犀為何會處處受制於紫嫣,就好像有把柄抓在紫嫣手中一樣,原來如此。
再往深處細細得揣摩,紫嫣的身份是帝妃,長居於深宮內院,林氏中的事情,她再怎麼一言九鼎,到底是有鞭長莫及的時候。然則事實上掌握著林氏族中實權的人,是紫嫣一貫來信任有加的林庭修。紫嫣與靈犀向來交惡,而林庭修卻偏偏與靈犀暖昧不清,難保紫嫣不猜測,懷疑是靈犀暗中佈下詭計,拉攏林庭修,以及林氏的權勢為她所用。
紫嫣頓了頓,寒聲道:“黃緗,你想辦法傳話出去,將木毅火速召來帝都。”
“可是……”黃緗尚有顧慮,勸阻道:“奴婢還是那句話,望娘娘三思後行,召來木毅之事是否過於心急了。想想修少爺長年為娘娘效力,娘娘要削修少爺的權,只怕會令林氏中人寒心,況且修少爺到底與誰一心,尚未分明,不問情由就貿然下手,絕非明智之舉。奴婢擔心娘娘對修少爺逼得太緊,反倒將他推到靈犀那邊,奴婢更擔心的是娘娘受他人離間,何不彼此先留一步退路?”
紫嫣如是不耐煩,“碰”的一聲,杯盞被拂落在地上,她道:“夠了,黃緗你不用再說了,庭修做何想本宮不想管,本宮是不會將前途壓在一個人的良心之上。”她的聲音壓得低了低,透著一股陰冷之意,赫然道:“本宮絕不坐以待斃!”
紫嫣的最後一句話就像石子狠狠地砸在冰面上,石子尖銳的稜角刨起無數細碎的冰屑,如輕塵般張牙舞爪地飛在空中。
我站在兩重碧紗後,腳步如生根般再也走不進去,最終還是悄悄地退了出來。我看得出來,紫嫣這段日子心神不定,像是遇到極棘手的事,不過她對我卻是隻字不提,看她這般氣急敗壞的樣子,想來情勢還要再嚴重些。我今日無意聽到,一時也拿不出主意應對。
我離開漪瀾宮時,留下話,讓宮人傳報給紫嫣就說我來過了。出了漪瀾宮,扶著湛露的手慢慢地走回去,湛露瞅著我的眼色,愔愔說道:“娘娘似乎憂思甚重。”
正值深秋,花木稀落,枯瘦的草尖上時而覆著胭紅姚黃的落葉,抬首看到約有佔地一畝之廣的柏樹林,在清疏的日光間蔥蔥陰陰的墨綠色濃得發亮,如碧色沉沉的墨玉似地,天高雲淡,周遭盈著平靜安謐的氣息,但誰又知道看似寧靜的表象之下秘密醞釀著什麼。
我神容淡淡,喃喃自言道:“多事之秋,大概也不會到此為止。”
湛露驚訝道:“娘娘你在說什麼?”
我清淺而笑,眼角的餘光一瞥,瞧見禿葉的枝椏縫隙間,有人影遠遠地走過。我略微留意了些,示意湛露噤聲,走近兩步看。那名領頭的女子衣著富麗修潔,那儀容氣度應是貴族仕女,雖然隔得遠,而她又正好朝著西面的宮室去,在我所站的位置僅看到小半個側臉,但我瞧著有幾分像是五公主端儀。
我輕輕道:“湛露你來看看,那人可是端儀。”
湛露眯著眼看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