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留在他身邊。
往事空茫如煙,不覺間,竟已是過去了整整十二年。
“素簡序,孤城暮角……”奕槿覺察到身後有人,他依然還是原來的姿勢,連頭都沒有回,淡淡問道:“是靜妃麼?先不要打擾朕,去到一旁等著。”
聽到他說話,我既沒有出聲道“諾”,也沒有依言退到一旁,而是靜靜地佇立在原地。
“……帝都賒,雪涵關阻。晚景蕭疏動流影,氈下北望極霓旌,風拈孤魂瘦……”寫到這一句,奕槿猛然撂下筆,身後站著的人還是紋絲未動,靜妃性子向來柔弱溫馴,不會做出如此違逆心意之事。
“朕讓你退下,你難道沒有聽見?”奕槿的聲音嚴厲了幾分,就在他轉首的剎那,一剎那,我悠悠啟唇吟道:“灞橋別,乍咽涼柯。百感情緒疏頓酒,正恁寄殘醉入腸,此生悠不見……”
我們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奕槿看清是我,神色劇變,肩膀微微一震,整個人如是被龐大的驚愕和震動給怔住了。那時,他一個箭步跨到我面前,眸光在我臉上逡巡幾圈,卻是倏然冷了下來,舉起一隻手指著我,質問道:“不是靜妃,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麼久日子未見,一眼看去,他俊挺的面容中掩著瘦態,照著明昧的燈光,眼角隱約鋪開極淺的細紋,其餘倒沒什麼變化。我暗暗深吸口氣,慢慢地讓一顆近乎要跳出來的心落回胸腔中,我朝他清淺一笑,“為什麼就不能吟完最後一句?”
灞橋別,乍咽涼柯。百感情緒疏頓酒,正恁寄殘醉入腸,此生悠不見。
奕槿的眼神忽地澀痛,如是深陷在過往的回憶中,當年一首絕別詞,警句一出,與君長決。
他頓時回過神來,那取黑澈的眸子盯著我,口吻淡漠地道:“你不是應禁足在冰璃宮麼,怎麼會在這裡?”
我笑意慵懶,漫然道:“想當年遠嫁前夕,我怎麼能從玉致齋中跑到東宮去,現在也能從冰璃宮中出來……”
“住口!”奕槿出聲喝斷我的話,他似乎不想我再提起往事,每聽我說起一次,他的眼角就不可抑制地抽搐一下。他看我的眼神極冷,極疏遠,當他的目光觸及我身上,就像冒著寒氣的整塊玄冰迫下來,道:“你今日還有什麼未說完的話嗎?”
我依然還是恬淡自若的樣子,屈膝朝他跪下去,在他驚異的目光中,從雲絲廣袖下慢慢地扯出一道白綾,平攤在掌心高高地舉過頭項。
“你這是做什麼?”奕槿神色動容。
“臣妾自知罪責深重,請皇上賜死臣妾。”我的聲音安瀾無波。
奕槿眼波一蕩,隨即又冷笑兩聲,齒間陰陰地逼出幾個字道:“你想跟他一起死。”
他霍然一拂衣袖從我身側走過,用來裁製龍袍的衣料極好,質地也極為優良緻密,他走過時,揚起的袖角恰好打在我的胳膊上,如同被堅韌的皮鞭抽了一下。然而,他的聲音更是如粗礪的刀片剜在心頭,帶著一股莫名的怨恨,“但是,朕偏不會讓你如意,朕要讓你活著,一直活著,你就給朕睜大眼睛好好看著罷。”
奕槿的話聽得我心驚膽寒,勉強鎮定聲色道:“就算皇上現在不賜死,但彼時,太后又豈能放過我?太后認定了我是禍患,韶王無事還好,他日若痛失愛子,定是不會讓我活著。”
奕槿一掌重重地拍在案上,劍眉橫張,怫然大怒地指著我道:“好啊好啊,你居然還有臉再提起他!”
“我為什麼不能提?”我此時冷靜得出人意料,道:“在你眼裡,我尚且不如薛旻茜、敏妃那些人值得信任。”
“朕實在看不出她們哪裡冤枉你了!”奕槿臉色愈發難看,他冷哼一聲,“朕的好宸妃,你敢說你跟韶王之間真的毫無瓜葛!”
他的眼眸此時躍動著兩簇陰鷙的寒芒,裹挾著無數細小而尖銳的冰凌,我被他的眼鋒密不透風地包圍著,如若被剮刀從頭到腳地凌遲著。
“顏顏!”他喚的這聲“顏顏”透著逼人的冷意,往日的溫情已蕩然無存,迸發出強烈而巨大的恨與怨,彷彿刻骨侵髓般,“顏顏,你曉得朕現在有多恨你!離開耶歷赫後,縱然你心存怨恨不肯來找朕,那你為何偏偏要跟朕的親弟弟在一起,還跟他誕下子女……”
我心裡揪緊,無奈奕槿盛怒之下,我怎麼都插不進話,一時發急,脫口而出道:“櫻若並非我所生……”
“那你三年前所懷的身孕難道不是他的!”奕槿蓬蓬地軒一軒眉頭,猛然出聲截斷我的辯解。他捏住我尖尖的下頜,雙眼中沁出的目光如浸透陰刻的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