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眉尖顫動一下,原來以為我為白狐的風波,已隨著甘露臺一事的了結,與假道清合子的處決,從此煙消雲散了。可是關於我是狐類的謠言種子已經滋生,想要徹底剷除是如此不易。
在尚源要饒過我而走的時候,我輕聲輕語地道:“共賀令嬡出閣之喜。”
果然尚源驚疑地回視。
我意態優雅地對上他的目光,“嫁給薛丞相的外甥黃侍中,殿下是不知下面的事,隨意說才子真是為女兒擇了一處良枝。”
“可是……”我的眸光洞然如炬,“這黃侍中真真地乃是帝都中一惡少,仗著舅舅的權勢,橫行霸道。”
“我奉勸尚大人一句,就算是賣女求榮,也要將女兒賣個好去處,才不枉為人父母。”我一字一頓地說完。
尚源此時已沒了先時的從容不迫,幾乎是帶些氣急敗壞道:“你在向殿下挑撥,果然,果然是擅於進讒言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聽得他驚懼地大叫一聲,接著就有硬物觸地的聲音,尚源顧不得才子高傲的儀態,嚇得連連後退。
我看到是一支去掉鋒刃的箭,射在了他剛才站的地方,所以引得他如此的驚恐失態。
正當這時,紫嫣攜著林庭修匆匆地過來了,霎時,趙飛燕與趙合德就這樣俏生生地站在面前。
庭修昂首挺胸地傲立著,手中還握了一把弓箭,朝著尚源張揚地揮揮弓箭,猶帶著童音戲謔道:“姑姑,你看那人膽子真小,跟芥末似的,我不過拿支無頭箭嚇唬嚇唬他就趴下了。這種人要是上戰場,還不立刻就繳械投降了。”
尚源有些跌撞地從地上爬起,氣得雙手都劇烈顫抖,“這就是你們林氏的好家教!本人要去見林少將軍,今日侮辱的事不給一個交代休想有了斷。”
紫嫣擺出當家人的架勢,“哥哥事忙,尚大人若有事對著我說也是一樣的。何況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德行高深,還望多多海涵。”紫嫣這般話說得不容得他回駁。
“哼。”林庭修哼了一聲道,“大人還是快快請回吧,大吵大嚷的,想讓府上的人都知道大人剛才的英勇事蹟嗎?”說著還調皮地刮刮臉皮,“羞都羞死了,是不是呀,姑姑。”
紫嫣象徵性地嗔怪一下,眼中卻是讚許的笑意。
我看那才子的肺估計都要被這小孩子氣炸了,怒聲喝道:“豎子!本人今天一定要見林少將軍,怎容得你一個野孩子這般的狂妄。”
“好,就給你一個交代。”林庭修尚年少,但是處事頗有成人的氣度,他揮手向不遠處的林庭茂,信心滿滿道:“弟弟,拿無頭箭射我一箭,來給大人消消氣。”
此言一出,四下驚愕。
我想出言阻攔,可是紫嫣遞眼色給我,讓我不必插手,而是拉著我離開庭修一段距離。
林庭茂應聲引箭,林庭修臉色自若,猶如閉目養神,那支無頭箭“嗖”地打中了林庭修左邊的肩胛,可是他竟然如碉堡般紋絲不動,安之若素。
我不禁驚歎,儘管面對的是支無頭箭。可是如此的鎮靜,是連一個成人都難以做到的。這個林庭修小小年紀如此膽魄,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紫嫣唇角噙著一絲驕傲的笑意,對於林庭修她無疑是讚賞與滿意的。
尚源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位超出常人的少年,庭修“嘿嘿”笑道:“尚大人不要以為我是怕了你,我是不想你去打攪叔叔的,要知道叔叔可不像你們那些無所事事的文官,他是很忙的。”
“大人,我家庭修放誕無禮慣了,請大人見諒。”紫嫣拍拍庭修的肩膀,吩咐小廝,“替我送走尚大人吧。”
今日被一個小孩折辱,尚源雖是心中憤憤不平,但還是一拂袖告聲“告辭”便出去了。
紫嫣亦是冷哼一聲,“他不要當林府上的每個人都好說話的。”
我就知道這其中有紫嫣的授意,不過還是走上幾步,朝著林庭修讚道:“好厲害的小子。”我初見他時,正好風塵僕僕地剛來帝都,整個人看上去消瘦疲憊,還帶著一些病色。剛來不久就病了一場,我當時當他病怏怏地難成什麼氣候,現在看來那時真是大錯特錯。
不過幾月的光陰下來,他就已經頗具備了帝都中世家公子的氣質與儀態,稜角尖銳卻又不乏圓柔變通,看他面相眉角斜飛,雙目炯然,鼻如懸膽,唇薄堅毅。難怪紫嫣對他會如此看重,相較之下,顏澈倒是顯得遜色了。
我由衷嘆道:“天資聰穎,若是好好調教,這林氏之中應是又要出一位人物了。”
林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