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草草挽起,我道:“姑姑,我們馬上去煙爽齋。”
煙爽齋內,明燭燃燒,腳步紛沓,診斷的太醫和服侍的宮人魚貫出入。
可是在正廳中卻是極其安靜的,幾名太醫垂首立侍一旁,薛旻婥也在,妝容依舊如白天所見時那般精緻豔麗,神色安定,奕槿卻是神色凝重,眼眸中射出凜冽逼人的威嚴,在他的手邊,正放著江青衿所佩戴的香囊,那結成玫瑰花型的瓔珞絡子絲絲無力地垂落下來。
湛露與我對視一眼,我知道一切都在進行中了。
一名太醫進言道:“殿下,這香囊本身並沒有問題,可是系的瓔珞絡子的玫瑰花飾中,卻包藏了麝香。”
奕槿捏起一朵花飾仔細地看著,神色複雜。
那人再說道:“分量下得極淺,還混有其他的香料,太醫在檢查時一般很難發覺,不過佩戴在身上,因人體的體溫熨帖,其中的香會自然的散發出來,長期一來對胎兒造成積累性的傷害,所以良娣今日才會覺得腹痛,甚至微微見紅,這都是流產的徵兆。”
我看了湛露一眼,湛露對我頷首,其中的麝香既如此隱蔽,直接拿給太醫檢查也看不出什麼,所以事前囑咐過江良娣,將香囊置於香爐之上,用爐火的燻烤將其中的麝香濃烈地散發出來。
一名太醫從內室出來,向奕槿稟報,“現在良娣的狀況好些了,不過受了不少驚嚇,容臣再開一些安神養氣的藥方。”
奕槿聞言,重重地將香囊往地上一擲,四下皆驚,凝神屏氣。
他的聲音中透著嚴厲,“這是誰送來的!”
江青衿的侍女柳兒嚇得霎時癱軟在地上,“回稟殿下……奴婢記得是……是……麗主子……”
奕槿神色若寒冰,“傳她來。”
我感到湛露在拉我的衣袖,我回頭對她淺淺一笑,薛旻婥神色如常,彷彿置身事外一般,柳兒低著頭,眼睛的餘光卻是惴惴地看我。
片刻,一位美人盈盈走入,身段纖合,姿容嫵媚,她應該就是禮部尚書汲殊的女兒,我想起先前應是見過她的,喚名作“麗兒”,而禮部尚書汲殊也是薛黨一派的人。
奕槿問她:“是你送給良娣的嗎?”
只見她點點頭,不見一絲的異樣。
我轉身而走,湛露急急地追上來,疑惑地問:“顏顏,不再看看會如何嗎?現在正是……”
我走出煙爽齋,才道:“姑姑,還看什麼,無非就是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的太子妃終於要出手了,先是為麗兒求情,然後再以正室的身份安撫江青衿,顯示她作為東宮正妃的賢淑敏慧,寬容大度,很好的調衡管治其他侍妾。”
“我懶得看她做戲。”我道。
湛露向來是聰明的,汲殊的女兒麗兒不過是薛旻婥的擋箭牌而已,不知薛旻婥如何就收服了她。可是就算如此,奕槿也不會對麗兒如何,頂多對她心生厭惡而已。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拿一隻香囊就扳倒她,只要有一點點能將她牽連其中就可以,可是沒想到她的一根髮絲都沒有碰到。
我忽然停下來,湛露問:“顏顏怎麼還想留在東宮中嗎?”
怎麼可能,想到奕槿剛才這樣對我,這次怎麼可能還乖乖地留下來?
“我在等一個人。”我道。
稍微的功夫,有一人來找我了,正是江青衿的貼身侍女柳兒,她好像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來,神色依舊是不安的。
“你主子打發你來找我了。”我閒閒地道,回望燈火通明的煙爽齋,在她未有身孕之前,那個應是極其僻靜的,日高影重,更漏聲聲,一個沒有顯赫家世又沒有殊寵的良娣,在那裡應是接近於隱居的生活。
柳兒聲音急促:“小姐說請顏尚書……”
我打斷她,“柳兒,你回稟良娣一句。”
“原來皇后娘娘是要賜予她子孫餑餑的,可是……”我盯著她,“也是為了避嫌,所以撤去了,可是娘娘對此深感遺憾,那子孫餑餑的黃金棗泥還是娘娘親手調弄的。”
我嘆了一口氣,沒頭沒尾地說道:“這個子孫餑餑呀,為圖吉利,還是要吃的。據說帝都城西的六宴居的甜點做得最好了,不過也是因為好的緣故,一般到巳時就已出售完畢了,在想要就要定做,明日來取。”
柳兒顯然聽得一頭霧水,神色茫然,“什麼子孫餑餑,又是六宴居,柳兒聽不明白。”
我言辭微微嚴厲道:“都記下來,原模原樣地說給你主子聽就行了,當時,你主子命你拉住我時,可有解釋給你聽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