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暖說罷手指著紫棠:“想來你這蹄子是想貪二嬸的緞子了,身為下人竟然汙衊二奶奶,該當何罪?”
田氏很是得意,遂快言快語道:“論理就該掌嘴。”說罷就親身朝紫棠去了,紫棠嚇得直叩在地上求太太饒恕,周夫人卻沒有制止的意思,唯有唐有琴有些緊張。
弟媳婦打嫂子的奴婢,這就是狠下了嫂子的臉面。就在田氏咬牙切齒地伸手要左右開弓打紫棠之時,唐雲暖忽然驚叫了一聲:“呀,這被面裡面怎麼有個暖字啊?”
別說田氏怔住了,整個明堂裡的人都怔住了,太太連茶都顧不得喝了伸著頭去看那被面,只見果然是在被面裡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用金絲線繡了一個暖字。唐雲暖又翻了其餘的被面,無一例外都有這個暖字。
唐雲暖的眼淚立時就湧了上來,低聲道:“連日來孃親都說要為雲暖趕製被面,想來這個就是了。雲暖早說自己還小,用不上這麼些好東西。孃親就說你哥哥考中了府試,皇恩浩蕩每月都發了糧。咱們房又得你祖母眷顧,這糧也吃不了,孃親就為你換些緞子,想來他日你哥哥若金榜題名,你也不失體面。”
唐雲暖這話說得伶俐,一方面將緞子的來源講了清楚,另一方面又搬出了自己有功名的哥哥唐風和。即便周夫人此刻心裡明白那點糧食肯定換不來這麼多綢緞。而唐風和考中也不過才是一年的事,這繡花又極其費工夫,沒個三兩年才不能繡成。
而且雖然破綻多多,但畢竟能坐定田氏霸佔被面一說。周夫人就惱這個庶出的兒媳不顧臉面,只是二兒子唐有書如今的買賣做得好,唐家此刻正是缺錢之際,恐怕他日要以唐有書的商鋪為最大進項,要她責罰田氏,她也是心有顧慮的。
唐雲暖如何不知道祖母的心思,回身朝柳黃一笑:“才剛二嬸說得好,這丫鬟得罪奶奶就該掌摑,二嬸若是動手就不好看了……”唐雲暖聲音一冷:“早聽見外面吵鬧,彷彿有人說哪有主子賴奴才的?本以為是別的丫鬟說玩笑話,也沒在意,現在想來很像是柳黃你的聲音啊。才到了姑母家第一日,還請柳黃姐姐賜教,這主子奴才的,都是指誰啊?”
唐雲暖的話還沒落在地上,田氏就利落地給了柳黃兩個大耳刮子。
“混說胡話的小蹄子,大奶奶的東西也是亂賴的?還不趕緊給我滾回去找被面去。”
眼見田氏要溜,夏媽媽如何能放過,急急擋住田氏的去路:
“都說奶奶孃家的綢緞莊裡有比貢品還好的緞子,只是奴婢從來沒見過,少不得一會兒跟著幫忙去抬,順道開開眼。”
田氏心中有氣,五官都快移了位,草草朝周夫人道了別就拎著柳黃回去了,一路上還得裝作和顏悅色地不讓夏媽媽跟著去,一臉狼狽。
唐雲暖見事已完結,也跟著道了安回去了。明堂裡轉眼就只剩下周夫人跟喬夫人。
周夫人就若有所思:“從前倒沒注意,這丫頭很是有一番心思,嘴上也不饒人。”
喬夫人卻笑笑:“依女兒看,這倒是母親之福,母親不是從來都說闔家上下沒一個能管家的人嗎?大弟媳恐壓不住人,二弟媳又是這個樣子,三弟媳沒過門還不知脾氣。我看這雲丫頭倒是塊料子。”
周夫人卻很是不以為然:“一個不到十歲的姑娘,教出來也是別人家的,何苦費我的心。”
喬夫人雖覺這話刺心,但畢竟是親母女,便笑道:“是女兒失言了。”
☆、牆根
唐雲暖帶著夏媽媽跟紫棠回到了鬥春院,唐雲暖知道蕙娘這個人很是心細,因此囑咐了她倆不要將之前的事告訴給大奶奶聽,兩個人也是懂進退的,自然應了。
唐雲暖進了前院,只見孃親沒有在明堂裡等著,而是守在了院子裡張望,唐雲暖留神望了望孃親的裙子,倒是早換了乾淨的,身上也多了一件月白撒花夾棉的大襖。
一見到唐雲暖,紅豆就趕了過來:“姑娘您去哪兒,奶奶在這等姑娘半日了。”
唐雲暖趕緊握住孃親的手,果真是冰涼的,唐雲暖就有些嗔怪孃親。
“雲暖不過是跟夏媽媽和紫棠到祖母那兒說幾句話,孃親您怎麼就站在冷風裡這麼長時間呢?昨夜本來就走了許久,今夜就該喝些薑茶好好暖暖方才是保養之道。”
許蕙娘一笑:“說孃親不懂保養,這樣寒風夜裡你身上可穿了披風?”說罷母女二人進了後院連抱廈的正房,這屋子是分給唐雲暖住的,唐雲暖之前在胭脂譚邊感嘆鬥春院的精緻,卻不知喬家後宅的園子看起來都只能說是一般,裡面的佈置更是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