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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與他背道而馳。

一路上,一路上,都見到地底、石下、樹根產腳…全為法海所鎮的妖。但他放過我了!我是贏家抑或輸家?

忽傳來禪院鐘聲,一下一下,催人上路。

冷月半殘。

和尚還有寺廟可去,沿途密佈白紗燈籠,汪然如海,迎他回金山寺,繼續替天行道,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

但我呢?

我到哪兒去好呢?

萬籟俱寂。到了結局,只儲存得了自己。真可笑。

一切一切,如夜來一陣風雨,下落不明。我不珍惜,不心慌,什麼感覺都沒有。不過是一場遊戲。

咦,還有那個酣睡著的嬰兒——我附了一封信,上書:“娃娃姓許,他的親生父母,因有逼不得已的苦衷,無法撫育成人。含悲忍淚,心如刀割,萬望善心人士……”就這樣,我把他放置在一處稍登樣的人家門前,隱匿一角窺看,直至有人出來把他抱進去,不再抱出來了,我放下心,悄然引退。

他的父親死了,不知輪迴往何方?世上一定有人死了,才有人生。

哈,父子兩人的年紀,竟然是相若的。二人一直輪迴下去,又有些什麼糾葛?

“這一切都安排得不錯呀。”我想。

不是嗎?法海永棲幽閉,許他得到解脫,孩子情人撫育。素貞不知這境況,她只當相公老了,然後自然地死了。她是真的,他也是真的,不必懷疑,只不過不恆久罷了。

抬頭,凝望半殘的蒼白的月兒,我有什麼打算?我徹底地,變得無情了!

別過人間,我便漫無目的地一直向東方走去。一江春水向東流,東方不知是過程抑或結局。海上有很多小島,有些太大,有人居住;有些太小,百鳥聲喧。終於我尋到一個樹木叢集常青的小島,埋首隱居於深山之中,寶劍如影隨形,伴我度過荒涼歲月。

我一天比一天聰明瞭。這真是悲哀!

對於世情,我太明白——

每個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兩個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間的,點綴他荒蕪的命運。——只是,當他得到白蛇,她漸漸成了朱門旁慘白的餘灰;那青蛇,卻是樹頂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葉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櫃中悶綠的山草藥;而白蛇,抬盡了頭方見天際皚皚飄飛柔情萬縷新雪花。

每個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兩個男人:許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盡千方百計博他偶一歡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位候他稍假詞色,仰之彌高;許仙是依依挽手,細細畫眉的美少年,給你講最好聽的話語來熨帖心靈。——但只因到手了,他沒一句話說得準,沒一個動作硬朗。萬一法海肯臣眼呢,又嫌他剛強怠慢,不解溫柔,枉費心機。

得不到的方叫人恨得牙癢癢,心慼慼。我思想了很多很多很多年,終於想通了。——而人類此等蠢俗物,卻永遠都想不通。直到有一天我回頭一看,才發覺已經變了天……

原來又過了好一段日子,大宋江山已沒有了。

經過一番擾攘,統治中國的是靶子,改朝換代。號“N。

民間也有心靈無所寄託的讀書人,偷偷地捧讀著前朝刻本。

宋版書籍字型工整,刀法圓潤,紙質堅白,墨色苦談,儲存了很久,仍聞得到清香。其中有一些,在書末還記上校勘人的職銜、姓名和籍貫。見到“杭州”二字,我的心滿是好奇。

有沒有人把我們的故事寫下來呢?

有沒有人記得,在西湖發生的,一個虛幻的情局,四散的靈魂?屍真是太失望了。竟然連錯誤的報道也付諸閾如。即使在小圈子中是多麼驚動的事兒,畢竟得不到文學家的眷念。——有什麼大不了?他們提都不提。

太失望了。

巴不得跑出去請人給我作傳,以免辜負了此番痛苦。——一個人寂寞地生活,就是諸般地蠢蠢欲動,耐不得受冷落。

山中方七日,如是者世上又過了數百年。

我很不耐煩,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是“西湖水平,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每當夕陽西照,塔影橫空,蒼老而突兀,我便想:殊途永隔,囚在塔底的素貞,潛心靜修之餘,有些什麼歌賦?或有:

—一不要提攜男人。

是的,不要提攜他。最好到他差不多了,才去愛。男人不作興“以身相許”,他一旦高升了,伺機突圍,你就危險了。沒有男人肯賣掉一生,他總有野心用他賣身的錢,去買另一生。

這樣地把舊恨重翻,發覺所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