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待了一會,玉臨風再度接道:“師父一生是劍術奇才,數年之內,就問鼎巔峰。可惜他創立的紅塵劍法,也許真的是陽春白雪,曲高和寡,直到十五年後才遇見了我,奈何我也沒有盡如師父意,紅塵劍法只學得三成不到,再難更進一步了。劍術的精髓我一直不能領悟,這麼多年也未能寸進,我實在……愧對師父。”
玉臨風長嘆一聲,雙目緩緩閉起,此時,任誰都能感受從他身上散發出的落寞,就坐在他身邊的綰絮,自然感觸最深了。她也有一絲觸動,以玉臨風的資質,居然也會對一部劍法產生深深的無力感,那這紅塵劍又該是怎樣的玄妙。
“師父當了半生的劍客,卻是因為愛了一個女子,曾經滄海,那女子的名字恰恰叫做遺珠。遺珠臨終前逼師父發誓終其一生不可離開沙漠,算是不違揹他們生死不棄的誓言。”
顧塵空不僅是英雄,更兼鐵漢柔情,這樣的人,的確讓人敬佩。綰絮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師父要你繼承他的任務,又是什麼?”
玉臨風淡淡說道:“遺珠當年讓師父留下,還提了一個要求,她希望顧塵空之名,永遠能流傳在這片地方。”
綰絮動容。
她要顧塵空之名,永遠流傳在這片地方。緩緩平復心裡的莫名激動,綰絮看向玉臨風,他的臉融合在月光裡,浸泡出一層淡淡的柔軟。
她大概明白……玉臨風的處境。
心裡嘆息一聲,她只能勸慰道:“我想,遺珠提出這個要求,其實是希望你的師父好好活著。”
只有這樣,顧塵空才會有追求,他才會,努力地過每一天日子。愛人離世,自然讓人一蹶不振。
玉臨風淡淡地笑了笑:“不管遺珠什麼意思,師父一生的指望就在實現愛妻的心願。他的名聲再大,幾十年後,也不會有人記得。他要我幫他揚名,其實無可厚非。”
綰絮沉默下去。
“我是個不孝徒兒,父親不可能讓我一輩子留在西域。師父也知道無望,可憐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也從不肯說。我接到訊息趕來,他已經奄奄一息,卻還對我笑,我上去握住他的手,沒多久,他就……離去了。”玉臨風的聲音幾乎低的聽不見,濃重的夜色似乎在一瞬間籠罩在他身上。他的臉埋在一片陰影中,綰絮慢慢靠上前,定睛一望,分明看見那雙如玉的眸子裡,閃爍著晶亮的光。
男兒有淚不輕彈,的確是,只因未到傷心處。
此情此景,綰絮完全不可制止地難受起來,心口彷彿被堵住一般,眼角有淚意湧上來。玉臨風緩緩抬起頭,看著腳下發著微微光彩的玉簫,片刻,聲音堅定沉穩地道:“我對父親說要為師父守孝兩年,兩年之內,我不是玉臨風,我做任何事,都是順從師父的心願,西域劍客不應該消失,所以在這兩年中,我只是顧離殤。”
綰絮看著他,露出微笑:“顧老前輩在天有靈,定然老懷大慰。能有你這個徒弟惦記他,他可安穩長眠。”
玉臨風轉過臉,唇角勾起來:“謝謝你的安慰,帝姬。老實說這些事我放在心裡許久了,今天暢快說了一場,感覺鬆快不少。”
綰絮呵呵一樂:“那是自然的,沒聽那句怎麼說的,快樂越分享越多,煩惱越分擔越少。”
玉臨風失笑。他凝視著她的臉,忽而淡淡笑道:“嗯,我已經說過了,帝姬……說說你的師父呢,是怎樣的人?”
綰絮很自然地愣了愣。
玉臨風卻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明顯在等她開口了。
這是……綰絮尷尬不已,今夜氣氛正好,玉臨風對她完全交了心,說起來,她自己對玉臨風其實也最不設防。此番尷尬卻是覺得不知道從何說起。
終於,隔了半晌她硬著頭皮開口:“其實……我也算不得有師父。”
玉臨風略顯疑惑地看著她,綰絮乾笑,卻也絞盡腦汁地想怎麼解釋。半晌,她也輕吐了口氣,嘆道:“我師父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教我很多東西。他很有耐心,不過我不常見到他,他也不常出現,通常,在以前,一個月能見他兩三次。”
看了看身旁,玉臨風肅著臉,顯然在認真聽。
綰絮轉過臉,又道:“他……才學很出眾,知百家,通古今,曉音律,額,武藝也很好。他教我輕功,教我怎麼做面具,又指點一大堆醫書讓我背。我初學寫字的時候,他手把手教我,後來的做文章作詩,也都是他傳授的。總之,我的師父,他幾乎教會了我所有事。”
“手把手,教你習字?”玉臨風神色一頓,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