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越行越遠,不論我如何追趕,都無法觸碰到她。
終於,她徹底地消失在我的視野中,不留一絲一毫,我只能怔怔地站在雪地上望著,望著。
“不!”我低叫出聲,瞬時從夢境裡掙脫出來,額頭冷汗涔涔,全身冰涼。
從來不知道夢醒後的寂寞會是如此的刻骨,她只是我暗夜裡的一個夢,卻深深地打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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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中嫋嫋的香火燻著我的眼,我避到一旁,抬頭看那尊菩薩的臉,慈眉善目,溫柔寧靜,似乎可以化去人世間所有的悲痛。十幾個和尚,素顏灰袍,在狹窄的佛堂裡排隊行走、誦經。那些沉鬱的聲音都是出自血肉之軀,我不禁疑惑,要經歷怎樣的煎熬才能走進這無慾無求、無悲無歡的佛門?
拜不拜佛,佛是不會在意的。諸事自有因果,求佛,求的只是內心的平靜。所以我敬佛,但從不求佛,只在堂前站了一會,便繞到後院去找苦海大師。
霧氣嫋嫋,茶香四溢,清湯映綠,我坐在一旁,看苦海大師悠然自得地沏茶、品茶。
我與苦海大師相識十多年,便是他當年一番話,才有了今日的李世民。
“龍鳳呈姿,天日露表,將來必居民上;公試記取:此兒二十年後,便能濟世安民,做一番掀天揭地的事業。”所以,父親將我取名——世民。
苦海大師遞過一杯清茶,“春夢了無痕,二公子又何須介懷?”
那只是一場春夢麼?不,不是。
我時常做夢,時常解夢,夢夢皆圓。我曾夢到一座珠玉滿鑲的寶藏,而後將它據為已有。也曾夢見站在最高的懸崖峭壁之上,俯視著天下群山。我的夢境,往往反映著我的心境。所以,我堅信,她是真實存在的。
“大師,我要如何做,才能得到她呢?”
“二公子,佛家說,色相亦是一種心魔。倘若不能拒絕它,你將在那心魔之刑中永久受難。”苦海大師悠悠說道:“從你懂事起,我便對你說過,永無止境的色相,喧囂沸天,將攪的你不得安生。”
我低頭不語。從小,我想要做什麼,便一定能做到。我想要什麼,便沒有什麼是我得不到的。
浮華塵世,想要坐懷不亂,談何容易。我不能平靜,也不想平靜,滿腔的壯志,滿腹的經綸,如滔滔江水一般,不可抑制地要奔出心口。其實,浮華的不只是塵世,還有浮華的年紀。所以我練字、撫琴、參禪,因為那可以陶冶性情,抹淡血腥,控制我的心魔。
“色相是一柄屠殺苦寒的劍。”苦海大師長嘆一聲,“二公子,對她的痴迷留戀,不僅能令你笑,能令你哭,也能令你如火焚身,更會使你痛苦一生,即便如此,你仍要她麼?”
我斂目不語,她的眼眸是如此的脆弱,荒涼而又絕望,如煙一樣的輕愁,那種哀愁直指我心,令我不能不憐惜。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幽怨而又透著萬種風情,刀刻斧鑿般深印在我的內心深處。
“要。”
“二公子,”苦海大師不著邊際地問:“何為帝王之道?”
“所謂帝王,他可以不會打仗,可以不會政務,但他一定要會用人,馭人之道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我從容答道:“而馭人,最重要的就是駕馭人心。”
“人心是最難駕馭的,”苦海大師再問,“你是想得她的身,還是想得她的心?”
“都要。”
“那麼,二公子求的是出將入相甚至是登基為王,建千秋功業,受萬人景仰,或是隻求抱得美人歸?”
“都求。”
“君王得天下,終是江山情重美人輕……縱然舉案齊眉,終究意難平……”苦海大師擺了擺手,憐愛地留下一句,“此事古難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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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粱一夢即使是千年,也終有醒來的時候,只是有時候夢境太過華美,會令人寧願傾盡所有也不願醒來。但我知道,夢當醒時就該醒,執著於夢幻的虛境只是逃避。
自古有情人都是在燭影搖紅中完成生命的婆娑交融,我和她的第一次邂逅卻是在刀光劍影中。
在植樹崗,她嬌弱的身軀壓在我身上,漆黑的眼眸定定地與我相望著,只一眼,便天地失色。
是她,真的是她。
在我的刻意遺忘下,夢中女子的臉只剩一個輪廓,唯那雙眼睛,清澈如溪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