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李建成不由地苦笑一下,李世民已經不用他提醒了,從今天見面開始,一直到現在,無論是公開還是私底下,無論是當著群臣還是他們的父皇,李世民對他的稱呼一直就是太子殿下。
聽到李世民一本正經地一口一個太子殿下地叫他,幾十年的兄弟情誼在這樣的稱呼中慢慢變淡,李建成心裡其實並不是滋味。可是,韋挺和魏徵他們說的對呀,必須要讓李世民清楚這一點,君和臣是有區別的。
李世民似乎沒有注意到李建成嘴邊偶爾劃過的苦笑,他刻意讓自己忘掉昨晚的不愉快,在他的父皇面前表現的高興一些。故此,他一反常態地喝著手中的美酒,努力在臉上展露出一絲笑來,傾聽著李淵為他娓娓解釋殺竇建德的理由。
“二郎呀,你常年帶兵打仗,有些事情想的過於簡單了。竇建德是什麼人?普通老百姓。是普通百姓,就應該安分守己,否則就是賊。對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縱容,一旦你縱容了他,就有無數人想學習他,這天下可就不好治理了。”
李世民先是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可是父皇,兒臣擔心,若是殺了竇建德,河北會發生動亂。父皇,河北民風彪悍自古如此,竇建德待百姓和部下都十分寬厚,兒臣真的擔心他的部下會起兵為他報仇。”
李淵笑笑:“二郎,你怎麼還不明白?我們斬了竇建德,就是要告訴天下人,這個江山是我們李家的,誰敢跟我們做對,誰就是我們的敵人,是叛逆。他們要起兵為竇建德報仇,就是為叛逆者報仇,自然也就是叛逆,到時候,一紙檄文詔告天下,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起兵平叛。誰反,就殺誰,你怕什麼?他們敢反,你就給朕殺了他們。”
李世民嘆口氣:“父皇,兒臣倒是不怕誰反我大唐,而是覺得,雖然竇建德已被擒獲,可河北還不算穩定,一旦戰火重燃,對我大唐安定不利,對以後治理河北也不利。”
“人都是怕死的。”李淵笑了:“二郎,你要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情講道理沒人聽,特別是那些百姓,唯有血才能警示他們,讓他們懂得什麼是本分。”
李世民嘴唇動了動,沒有反駁李淵的話。但不知怎麼的,李世民此時卻想到了唐瑛在柏壁對他說的那段有關人才的話,百姓裡就不能出來人才了嗎?百姓就會怕死嗎?若是怕死……怕就沒那麼多人造反了。
李建成在李淵和李世民爭論竇建德該不該殺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他內心也是不贊成殺竇建德的。何況,魏徵曾經很認真地為他分析過殺不殺竇建德的問題。對於竇建德的生與死,他還記得,東宮裡為此展開的討論是在得到竇建德被擒獲的訊息時。
魏徵雖然從竇建德處迴歸大唐,但對竇建德本人的賞識依舊還在,他本身是河北人,自然更瞭解河北民眾:“竇建德雖無帝王之才,然為人仗義,對河北百姓非常好。殺之,河北人心不穩,留之,則顯得大唐比竇建德更仁義。河北民心歸服,才是大唐之幸。”
魏徵的話顯然得到了韋挺的贊同:“大唐剛剛顯露一統跡象,南方還未平復,河北向來多義士,殺了竇建德,怕是不利大唐對河北山東的治理。”
想起兩人的話,李建成再次苦笑了一下,是呀,當時自己怎麼說的?自己說,竇建德與王世充不同,此人是個豪傑,留下他,顯得朝廷對豪傑十分欣賞,有利於河北有志之士出來為大唐效力。可現在呢……絕不能違背了父皇的意思。
見李世民低了頭不在反駁自己,李淵笑了:“二郎,你常年帶兵打仗,要說起打仗,這沒人比的過你。可二郎,你的弱點就在於讀書太少。眼下大唐一統在即,打仗靠武將,治理國家卻要靠讀書人。二郎,你應該多讀點書。你身邊的讀書人也太少了,比不上大郎,朕給大郎選的身邊之人,可全是飽學之士,剛正不阿之人。你這些方面要多向你大哥學學。”
李世民肚子裡嘆口氣,臉上卻勉強擠出一絲笑來:“是,兒臣的確該向太子殿下多學學。”
“呵呵,不說這些事了,二郎,你也別想竇建德的事了。來,給朕講講洛陽之戰。”
李世民微微躬身行了一禮:“好。”
美酒一盅一盅地被倒出鎏金酒壺,李淵興致頗高地問著戰爭的細節,李世民則細緻地回答著每一個問題,將戰爭中值得誇耀的場景和那些能引人發笑的小故事一一講述出來,平時不善於言詞的他,此時卻是說的頭頭是道,很有趣味。李建成神情不變地聽著這些,也不說話,只是頻頻為李淵和李世民斟上美酒,送上點心。
等李世民將這場戰爭中所有能說的細節都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