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挑燈夜戰自己動手磨墨寫字的樣子,心裡有點異樣的滋味——看慣了常貴在他身邊無處不在的忙前忙後,別說磨墨這種小事了,羅顥辦公的時候甚至手邊永遠有一杯溫度剛好入口、清香四溢的茶水。
在這方面若薇承認自己可差遠了,習慣了家中的奢華優雅,剛到這裡來的時候,她看見了他們的“衛生間”及茅坑裡所有存活的生物,她是尖叫跑出去的……
“沒睡?”羅顥頭也沒抬的繼續寫,敢來打擾他,並能駐足偷窺的人,除了她不做第二個人想。
“嗯……我是看這裡還亮著燈火。”若薇手裡端著一杯牛奶,剛擠出來,還是溫的。
“唔,這幾天匆忙,有好些事該辦的都沒來得及。”羅顥的聲音有些疲倦。在接到若薇軍報的同一天,羅顥召集大臣議事,謀劃出兵衛國趁火打劫,這當然少不了激烈的爭執,然後再安排他離宮後朝廷運作,釋出戰鬥檄文,安排糧草輜重,然後調兵,再親率數千人的親兵從安陽趕到興茲城。
若薇在這裡等了十二天就好像凳子上面長釘子了一樣坐不下去,殊不知,羅顥從得到她的訊息,再親臨興茲城,千里之遙一共用了九天,一點不誇張的屬“飛”奔而來。如此緊急,當然就會有許多不太重要的事要往後推,比如,對宋志將軍及其大軍的英勇行為的表彰。
若薇走近了,瞄了一眼羅顥正寫的信中內容,有點奇怪,“盧大人不是負責草擬詔書的嗎?”表彰這種事,當然是羅顥口頭把獎賞的意思說了,承文殿的大臣們自然會斟酌寫出一篇感情真摯、讓前線戰士感恩戴德、熱血沸騰的文字出來。
但是朝廷上的官樣文書怎麼能比得上皇帝的親筆手書?宋志是投降而來的大將軍,手握二十幾萬大軍,羅顥對他自然要比對別人更親善、表現更信賴一點。朝廷的表彰是一回事,皇帝的私信慰問是另外一回事。羅顥揉揉額頭,沒有多做解釋,“明日大軍開拔,你先去休息吧。”
若薇抱著自己的牛奶想了想,臨走之前建議,“如果信中只是在表揚宋將軍此戰的功績,我想就不必了。”
羅顥抬頭看著她,若薇正色解釋:“宋志是將軍,不是劊子手。二十五萬個生靈就此湮滅,對任何一個感情正常的人來說都不是一件讓人很愉快的事。職責所在使他盡全力保護袍澤、殲滅敵人,但良心上會過不去的。”若薇看到羅顥的表情,搶在他開口之前又說,“也許,我為戰死沙場的兩千人哭泣是一種婦人之仁的行為,可是能為殺死二十五萬人而高興慶祝的人,就一定是瘋子!”
“……”
若薇看著懷裡正用來暖手的溫牛奶,“二十五萬人的死亡代表了二十五萬個平凡家庭的破碎,相信我吧,宋志將軍的內心深處一定很不好受。”
若薇深有感觸的說完了,忍不住幽幽嘆一口氣,看著略帶乳黃的牛奶陷入發呆,又過了一會兒似乎才回味過來自……己的發呆不合時宜,馬上抬頭,然後就看到羅顥正用帶著考究的眼神盯著她,意義不明。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情形讓她覺得後背的汗毛開始站立,彷彿有不明危 3ǔωω。cōm險正在靠近。
羅顥眸光一閃,未等若薇反應過來緊接著長手一伸把人抓到懷裡,低頭銜上兩片紅唇,吮吸廝磨,熱烈的近似粗暴,粗暴的近似蹂躪,就好像他心裡憋了一股火。
羅顥心裡是有一股火,無名闇火,他早就知道若薇一向對宋志心有偏袒,但是因為兩人的年齡問題——宋志足夠當若薇的父親,且宋志時時表現出的父輩行為,所以羅顥並未十分在意,不過就在剛剛,若薇的失神踩到他神經了。
榨取若薇口中每一寸芳香,羅顥把人整個抱起來,往裡屋走。
與上一次記憶中的溫柔守護全然不同,對方狂風驟雨般吻,搶奪她口中乃至心肺的所有空氣,若薇甚至有一種感覺,彷彿羅顥化身成為饕餮那種怪獸,吞食一切,彷彿連她的靈魂都要一起嚼爛了嚥下肚。她整個人就像被烈火環繞,又像墮入海底被強大的壓力擠壓,思緒被慢慢剝離,然後昏昏沉沉,然後,一片黑暗。
****
從大軍開始挺進衛境的那天起,若薇就像個受驚的小兔子,老遠繞著羅顥走。若薇以前從來沒覺得羅顥可怕過,他發脾氣、踹人甚至明知天子震怒就浮屍百萬的可能,若薇也沒膽怯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十分篤定的自己會化險為夷,事實也證明了她多少次輕捋虎鬚最後都毫髮無損。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真慌了,男人真的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那天她從昏睡中醒過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