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奴婢是娘娘親選出來的,無論娘娘是什麼身份,奴婢都是娘娘的……”
“我不想聽這些。”若薇不客氣地打斷她,“我要你真正的想法。”
“回娘娘,奴婢是娘娘的人,自然事事以娘娘的心意為先……”
“簡簡,”若薇柔聲地再一次打斷她,“當你看到我是周妃的那一天,就該明白是我害你們捱了一頓板子,害你被罰了月錢,重新扔回舊地受人奚落,我以為,小單的反應是最正常,常祿的表現過猶不及,正好證明他這人有點小聰明,但是你,你的反應無論從哪方面說都是不正常的,你如此費盡心思不顧屈辱就想當我的侍女留在我身邊,我不能留你。”
“娘娘!”簡簡有些慌,“請不要,請不要趕奴婢走。”
“原因?”
“娘娘……宮裡是個多做少說的地方,我不……”簡簡哀求地看著若薇,卻只看到她眼神裡的一片堅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娘娘,奴婢在宮中七年了,經歷了很多人和很多事,奴婢入宮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那天挑選宮人的架勢,娘娘的笑容裡藏著嚴厲,嚴厲中又有很深的悲憫,所以奴婢朦朧有種感覺猜想娘娘會考驗奴婢,因為心中有了準備,所以不管娘娘下令做了什麼,奴婢……”
“簡簡,”若薇抬起手,停下她,“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不說實話,就立刻離開。”
“娘娘!”簡簡抓著若薇的裙裾,好半晌淚水慢慢流出來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娘娘,這宮牆裡是女人老死也出不去的地方。可奴婢,奴婢從一進宮,就一直妄想著能有出去的一天……”
聽到一旁小單的驚呼,簡簡悽笑道:“奴婢知道,這是一個妄想。”
“七年,本來有些心思早就死了,可那天,當奴婢到了那間屋子看到娘娘之後,有些死了的心思就……就又悄悄地活泛起來。那天娘娘穿著女官的衣服,可奴婢知道您定然不是後宮之人。您,您身上沒有後宮女子特有的那股謙卑的期盼,沒有那股高貴又暗含卑微恭順的味道,也沒有半點柔婉乞憐的服帖,即使皇上就在您的旁邊。是的,奴婢那日就知道皇上也在,奴婢曾遠遠地看過天顏,可那日皇上一身武士服,明顯是帶了偽裝,所以奴婢也只有強裝不知。”
“皇上跟娘娘說話的時候,奴婢就在一旁,雖然奴婢不知道娘娘的意圖,也不知道將來到底會怎樣,可是奴婢知道這是一個轉機,一個機會,雖然不知道它到底能把奴婢帶到何處,可最壞也比等在宮裡天天受時光慢慢凌遲得好。”簡簡伏跪在地上,她的這番話是真話,可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講,她的言辭和心思都算大逆犯上,就演算法外開恩,打一頓板子從此貶到浣衣局做粗使宮婢都算是輕的。
若薇調查過簡簡的來歷,她算是羅顥登基為帝這一路血雨中被捲入的無辜小炮灰,就像空氣中的塵埃,是龐大又微乎其微的一員。她的家族都滅了,她要出宮,宮外還有什麼值得她牽掛的呢?若薇把她拉起來,擦掉她的眼淚:“觀察細微,反應敏捷,具有喜形怒之不著於色的沉穩,能理智思考又敢於冒險。簡簡,很好,你非常好。”
若薇看著另外兩個,小單明顯是個聰明的姑娘,簡簡的一席話讓她看到了一些她原本沒有看出來的東西,憤憤的情緒開始變得有所保留,而常祿早在若薇用話敲打他的時候,他那股流於表象的憨勁兒就沒有了,此刻神色倒是多了幾分敬畏。
“你們心中的疑問,不要指望有人給你們解釋,自己觀察,就像簡簡說的,在宮裡要多做少說,學會謹言慎行。簡簡剛剛只是說了一點皮毛,不過以你們的聰明,剩下的……”
“皇上駕到——”外面太監的傳報聲,打斷了若薇的話。
若薇扭頭看透過窗子看外面亂亂哄哄的行禮和前呼後擁的人影,慢條斯理地把頭轉過來看他們三個,繼續叮囑:“……剩下的,你們很快就會知道,很快!”
是很快。
羅顥從外面走進來,一進屋就看到若薇前面跪的這一排,一副正升堂問審的架勢,羅顥看了若薇一眼,得到了對方平靜的視線回應,於是開口:“若薇,皇貴妃早些日子跟朕提過了,說要待你入宮擺個家宴,一家人一起熱鬧熱鬧,她今天回話說已萬事準備妥當,朕聽說百花宮的秋海棠開得正好,就傳了旨意,宴會訂在百花宮,後日申時。”
按照大殷的習俗,新婦入門的最初十天內,要有一頓闔家團圓飯,大約類同於歡迎家庭新成員的儀式,這個習慣現在放在宮裡,放在周妃身上,就成了皇貴妃口中的什麼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