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怕他這樣看我,這樣的目光總讓我覺得無所遁形。
我本想跟他閒扯兩句樂遊原聚會之事便推說困了去睡,不成想還沒等我開口兩隻手便被他拉了起來,十指指尖都有些青紫,兩隻手看著有些駭人。
“別這麼看我,我真去給我娘上墳了,到了才發現墳有一角被雨水衝了,我總不能看著老孃在底下住漏屋子吧?手邊沒鏟子只好用手刨土,你也知道,那山腳的土沖刷的時間久了有些硬,難免的。”我說道,崔扶的手溫溫的卻奇蹟般的化解了我手的灼痛感。
“說謊。”崔扶說道。
“我才沒說謊,不信你現在就去瞧瞧我填的那角土。”我理直氣壯說道。
“你從未和你母親分開過,怎麼會忘了她老人家的生日?可見是說謊的。”崔扶說道。
我笑出聲:“我都四年沒給我娘過過生日了,忘了有什麼奇怪,我自己的生日還忘呢。”
“是四年沒親到墳前拜祭,況且,岳母的壽辰應該是六月初二,而不是今日吧。”崔扶說道。
我一驚,我並沒有告訴過他,在上虞幾年我也從未大張旗鼓去燒許多紙錢,他是何處打聽來的?
“瞧瞧這驚訝的表情,可見我猜對了而你說謊了,真傷心。”崔扶拉著我的手放在他左胸口,一臉的泫然欲泣繼續道:“我連少年時的情動都告訴你了,你卻這點小事都瞞著我,讓我情何以堪。”
真能裝。我拍拍他的胸口然後把手抽出來:“不是我不告訴你,是這事,有點丟人。我今天吧,把我二孃揍了一頓……”
崔扶霍地抬頭瞅我,眼睛也驀地瞪大,看吧,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沒聽過這麼駭人聽聞的事。
“她不是生了個兒子麼,鄒昉小時候身體不好,每天多災多難跟個藥罐子似的,本來也沒什麼,後來她就到我爹面前哭,說找很多人算過了是因為府裡有人和鄒昉相剋,還是有你沒我有我沒你那種往死裡克的,我爹不信也找人來看,結果說是和我娘相剋,那時候我爹歲數也不小了,中年得子生怕鄒昉真怎麼樣,所以就暫時先把我和我娘送到洛陽去了,他那時候跟我娘說住一段時間就回來,可,我二孃又使壞,給我安了個不能洗刷的罪名,所以,我娘直到死都沒回到長安,我娘一直盼著一直盼著,可她到死都不知道她被人汙衊……汙衊與人有私,含冤莫白,就那麼去了。我今天回家,本來是要問我爹溫芷的信的事兒,誰成想卻聽到他們兩個在為這事爭吵,我一時沒忍住就……”我低著頭,編著瞎話,以便能讓我揍了富氏這件事顯得順理成章。只是一想到我和孃的委屈眼淚便忍不住往下掉,一滴滴落在我交握的手背上,有些燙有些疼。
“我若在就攔著你了。”崔扶說著又拉著我的手過去才緩緩說道,“再怎麼說你的力氣也不如我大。”
我一愣,崔扶這人……抬頭看他,他衝我笑,一邊抬袖給我擦擦眼淚:“不過我沒你那麼衝動,我會裝沒聽見躲起來,然後找機會等哪天她出門便用大袋子將她腦袋一蒙敞開了打,打完了她還不知道誰幹的。”
這,這是名門望族的公子麼?
“哎呀,不小心把我們名門望族背地裡使壞的招兒說出來啦,崔夫人你莫記到心裡,記下了也別說出去,這可是我們崔家的體面,體面。”崔扶做賊似的說道,他這樣子讓我一時沒忍住,樂了。
“再教你個乖,你瞧戰場打仗,奇襲之後都是立即回營的,還跑去劈石刻字記功的那不是坐等敵人上門砍殺麼?以後你再打了人記得先跑回家來,要樂也緩幾天,別急吼吼的。”崔扶又道。
這人,看來是這種事做多了,都有經驗之談了。
“崔夫子,學生謹記了。”我衝他一揖。
崔扶一下子躲了開去,嘴裡還嘟囔著:“什麼夫子學生,難道你想以後喊我爹麼?”
躺下了,睡不著,我說,崔扶你再給我講講你們名門望族的招數啊,聽起來好像挺好用的。崔扶搖頭,繼而又若有所思地點頭說道:“我只能告訴你一句,露臉的事,一定要大張旗鼓,化簡為繁,丟醜的、犯法的事一定要隱秘行事,化繁為簡。至於你修行如何端看你用多少心思了,天晚了,睡吧,我今天酒喝多了有些上頭,說的都是胡話,做不得真,以後旁人問起可不許說是我教的。”
我被他的話弄的哭笑不得,還真是頭一次看見喝多了酒還能這麼明白的人,要麼是天賦異稟,要麼就是裝醉。我看他就是後者。
一時高興過了,心頭那座山重又重重地壓了下來讓我透不過氣,不能生養,這事早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