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九十九, 殺盡胡兒才罷手。
我本堂堂男子漢, 何為韃虜作馬牛。
壯士飲盡碗中酒, 千里征途不回頭。
金鼓齊鳴萬眾吼, 不破黃龍誓不休。”
到底是人多膽壯,也到底都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起初大家還顫顫巍巍的歌不成調,漸漸地,竟也聲如洪鐘。
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士兵們愈唱愈興奮,個個滿面漲紅,彷彿在這生死一線的虛浮空間中抓住自己生命的最高信仰。
少年們的吶喊聲,青年們的高歌聲,一聲聲交織在一起,最終竟壓過了那漫溢不止的詭異女聲!
不知道是誰大喝一聲,一陣急促的鼓點如巫神的祭禮般奏響在山間,穿雲破霧,直上雲霄。那是萬千熱血男兒向天而發的怒吼,那是這世間最陽剛蓬勃之所在!它足以壓倒一切魑魅魍魎、奸邪汙佞!
我猛抽馬股,卻不小心抽到自己的腿上,然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此刻的心是一種撥雲見日的暢快淋漓,暢快淋漓的又何止是我一人 ?'…87book'
誰也不再去管緊擦著自己肩臂落下的白幡灰燼,眾人肩並著肩,在這種激動的情緒中昂首舉盾,向前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知這樣群情慷慨的行進持續了多久,眼前忽然烏雲盡散,豁然開朗。
一條清靈靈的河水順著東西方向漫流,青草依依,燕舞鶯鳴,周遭的一切彷彿世外桃源,人間仙境,美麗可愛得宛若一夢。
河邊榕樹下,一位青衣儒者按弦而臥,意態悠閒,口中依依呀呀的唱著: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那人正是定遠奇人李善長!
我滿目驚喜地望向朱元璋,他的虎目中亦是星輝四射,凝固許久的唇邊也徐徐綻放出灑然的笑容,如獲至寶。
在朱元璋的喝令下,我們強行壓制住重見天日的澎湃激動,踏過面前淺淺的河流。
浪花漸馬蹄,清風嘯林越。
李善長的琴聲在一陣急轉回撥下戛然而止,如有佳語,大河橫前,想必正是眼前此景。
就在我們翻身下馬的那一剎那,李善長緩緩立起,衝我們微笑示意,洗得發白的青布衣衫上卻風塵僕僕。
我欣喜地望了一眼朱元璋,盈盈走上前,蹲下身子擦卻他鞋面上的泥濘,抬頭笑道:“先生一路風塵,真是辛苦了。”
李善長也不推辭,泰然自若的接受我這樣鄭重的大禮,只盯著我的朱雀面具瞅了半晌,忽然笑道:“我當是誰呢?選來是鳳凰變作了火鳥!”
我不料他只看了一眼就吐出此語,只好微笑著討教道:“先生是高人,竟能探出那陣法的古怪,令我等深服。只不知這詭變的陣法究竟為何?”
李善長撫須道:“此乃殷商時流傳下來的落魂古陣,又被擅長音律者加以改進而成。一入陣中,無論鬼神仙凡,均將心神被懾、六識俱散而亡。要破陣也不難,只因設陣之人是以旁門左道作陣中,威力大減,吾善養浩然之正氣,邪魅自然不攻自破。若是真正的落魂陣,只怕你我都要命喪其中啦。”
我點頭感慨,朱元璋走上前,嘆道:“今日多蒙先生相救!”
李善長搖首道:“非也,非也!古琴是餌,魚兒上不上鉤,終還要看那個釣魚的人。”
朱元璋欣然道:“先生過謙!對了,您怎會在此?”
李善長又搖起手中的羽扇,悠然道:“我是個算命的,偶爾也會為自己卜上一卦。我算出滁州城外有貴人蒙難,若我能僥倖消了此災,定能發一筆大財!”
朱元璋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油然道:“先生等若助我攻下滁州,若先生不棄,可否入我帳中。一旦進城,我軍的所有軍需財務,盡在先生手中。”
李善長停下搖羽,道:“替人消災,拿人錢財,豈非天經地義?”
朱元璋目中星光閃閃,饒有興趣道:“方才先生彈唱漢高祖的《大風歌》,可是亦有所指?”
李善長油然問道:“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問問將軍,亂世未定,何為一統之道?”
聽到此處,我也不覺皺起眉頭,還好有面具遮擋住我的驚訝。
這個問題問得毫不避諱,似是在探求朱元璋的野心。要知道,無論朱元璋功勞有多大,在名義上他還是郭子興的手下,他又怎能越過郭公而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