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能看出胤禩故意在他們面前醉酒,倒不是因為他當真多長了心眼兒,而是因為他向來洞察人心,胤禩的性格他還算了解,那人看似溫柔可親,實在內心堅韌之極,越到緊要關頭,便越是冷靜睿智,是最最靠的住的那種人。以他的性格,便是刀斧加身,也會冷靜的思考對策,又怎會在這種時候一籌莫展,只知借酒消愁?
只是,雖是故意醉酒,但醉卻是真醉。
那兩滴眼淚更是做不得假,他喚出“額娘”二字,莫非這次的事,竟會累及他生母不成?雖說母隨子貴,可是,他額娘是皇帝的妃子,便是被牽累,大約也不過是在宮中的日子過的憋屈些罷了,大阿哥和三阿哥都被圈了,可他們的生母榮妃惠妃不一樣好好的嗎?
他的資訊太少,實在想不出端倪,便先放下此事,抬頭望向胤禛,道:“四哥,八哥既然是來找我們說話的,為何又要將自己灌醉?”
胤禛輕撫著他的頭,道:“有些話,喝醉了比清醒時更容易說出口,或許……他,也是累了……他揹負的東西,著實太多。”
有些話,卻不曾出口,對賈環,他也好胤禩也好,都是以誠相待,便是偶有利用,也是以情動之。但他們二人之間,諸多的勾心鬥角,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的好。胤禩此來,又何必開口說話?只要讓康熙知道二人在此密會,便足以將胤禛捲入其中了。
這般醉酒示弱一次,不僅能去了胤禛心中的不滿,亦可激起賈環的義憤,讓二人心甘情願為他出力,可算是一舉數得。
胤禛雖然想到此節,卻也是無法,想起胤禩的醉態,心裡稍平衡了些,想必連胤禩自己也想不到,他真的會失態吧,不知道他清醒後,想起自己在二人面前這般情景,會不會追悔莫及。
只聽賈環道:“四哥,我希望八哥好好的……我喜歡八哥,八哥對我也好。”
胤禛嗯了一聲,微微一笑,道:“知道了。”
……
賈環這句話,既是對胤禛說的,更是對自己說的,他自然不會將所有事都推到胤禛頭上。次日原是先生講課的日子,賈環派人給他帶了話,說萬歲爺召他進宮,便當真去了宮裡。
他雖是假傳聖旨,但是料那先生也沒膽子去打聽賈環到底是自己進宮還是被康熙召去的。
康熙見他難道主動進宮一次,奇道:“環兒有事?”
賈環點頭,很乾脆道:“我想阿瑪了!”
鬼扯!康熙才不會信他,他一天到晚不知道多快活,十天半月看會不會想自己一次,更何況自己昨兒才陪他聽了一個時辰的書,又聊了許久的閒話,今兒一大早會想自己想的專門入宮來見?
“真沒事?”
“沒事。”賈環使勁搖頭:“我就是想阿瑪了……阿瑪,我不礙你的事,給我一本書看就行,不然,你另找個房子給我待著?”
康熙無奈,這小子,想走的時候他攔他不住,想來的時候他還是攔不住,冷著臉趕他走吧,還真捨不得。不過想想,賈環年紀雖小,爵位卻高,這地方他也是來得的,搖頭道:“呆就待著吧,你也該知道點兒如何處理國家大事。”
換了以往聽到這話,賈環鐵定跑的比兔子還快,這次卻異常老實的點頭。
他訊息不夠靈通,什麼事傳到賈政耳朵就已經夠晚了,等到他耳朵裡時,早就時過境遷了。而胤禛,平時還好,什麼話都說給他聽,但真要有什麼事,就恨不得把他推到天邊去,或者直接找個地兒關起來才好。
他想來想去,這世上能奈何得了胤禩的,也就康熙了,只要守著他,有什麼事總能反應過來,所以打定了主意,除非康熙去後宮度夜,否則就半步不離的守著他,反正康熙最近對他也縱容的很。
也不知為什麼,自打他對康熙使了幾次性子,康熙不僅沒有生氣,反倒越發稀罕他起來。賈環亦感覺到,康熙對他的感情一日深似一日,竟全無半點虛情假意,似乎要將之前沒有給到胤禛胤禩等人的父愛一股腦的給了他似的,賈環這般貪心的人,自然康熙越稀罕他,他便對康熙也越好,這般下來,兩人倒比那親生父子更融洽親密。
這會兒康熙拿他沒法子,眼睜睜看著他從自己的書架上抽了本最厚的書,坐在角落裡埋頭就啃了起來,搖搖頭,繼續低頭看摺子。
剛和佟國維說完了話,康熙閉了閉眼,暗歎一聲,自己還是老了,沒有太子幫襯,還真是有些吃力。話說回來,他這些年,能放下國事,天南地北的跑,太子也是功不可沒的。
想到此,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孤寂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