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瑚安娜,我不是……」
「不打緊,老爹。」
瑚安娜轉身面向擺滿七彩酒瓶的木架,把凝在眼眶的淚水迅速拭去。
「威士忌!」一把粗啞的男聲自酒吧角落發出。
滿臉鬍髭的邦薩把裝有馬刺的灰色長靴交叉擱在桌角上,右手按著腰側的手槍,左手高舉空空的酒瓶,再次高喊:「威士忌啊!瑚安娜!」
「來了!」瑚安娜利落地從架子上抽出一瓶還未開封的威士忌,開啟櫃檯的折門。
「接著!」邦薩大笑,趁瑚安娜走近時把空瓶子丟向她。瑚安娜左手把瓶子接住。
「不要這樣!」瑚安娜生氣地把新酒瓶重重放在木桌上。「邦薩,現在才剛過中午,喝醉了怎麼辦?」
邦薩學著瑚安娜嬌柔的語氣:「瑚安娜,現在才剛過中午,為什麼這麼早開店?」
四周散坐著的男人鬨笑。
「賈西亞老爹說要喝酒,我才提早開店。你知道他昨晚失去了三頭羊兒……」
邦薩把開瓶器鑽進瓶口的軟木塞子中。「我知道……最近有點邪門。已經是第四次了吧?鐵定是野狼乾的。」
邦薩拔出了塞子,就著瓶子喝了一大口,然後拍拍腰間手槍。「怎麼樣?給我一個吻,我便替你把野狼殺光……」
瑚安娜沒有理會邦薩,轉身返回櫃檯。
「說不定是外星人乾的!」另一桌的客人笑著說。
「外星人喜歡吃生羊肉嗎?」邦薩嗤笑一聲,再次舉起酒瓶。
正想喝酒時,邦薩發現桌子上多了一件東西。
一隻渾身黑毛的小貓蹲在桌上,伸出舌頭舔著桌上殘留的水漬。
「瑚安娜,你養了貓嗎?」
瑚安娜從櫃檯那邊也看見了桌上的黑貓,她搖搖頭。「不知從哪兒來的……」
「真不吉利!呸!滾開!」邦薩伸掌欲打向黑貓。
「不要!」瑚安娜呼叫。
此時,酒吧前門被推開,挾帶著熱氣的沙塵滾進來。
邦薩的手掌停在空中。
他瞧見進來酒吧的人——酒吧內每一個人都轉頭凝視著門前的陌生人。
陌生人的身體藏在一件沾滿黃塵的黑色大衣中。黑色厚布褲子、黑色皮靴,雙掌裹著黑布條,肩上揹著黑色皮囊,頭上戴著黑色的紳士帽。頭臉兩邊垂著黑色的長髮,戴著約翰倫農式的圓形黑色墨鏡。
看不見樣貌。
黑衣人像幽靈般步向邦薩。
邦薩把雙腿放回地上,緊張地站立起來。
瑚安娜瞧著那黑色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絲莫名的恐懼。
邦薩右掌握著腰間左輪手槍的木柄,瞪視著眼前的黑衣人。
兩人對峙了兩、三秒。
「波波夫。」
黑衣人發出清朗的語聲。桌上的黑貓應聲躍起,沿著黑衣人的手臂爬上他的左肩。
邦薩頓時吁了一口氣。「這是你的貓嗎?別放任它亂跑!用根繩子縛著它吧!」
「對不起。」黑衣人摘下帽子,以口音不純的西班牙語向邦薩文雅地致歉。
「說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邦薩看見對方示弱,貪婪地笑起來。「最少也得請我喝杯酒!」他伸手搭向黑衣人的右肩——
邦薩的手掌只拍到空氣,腳下輕微踉蹌了一步。
黑衣人不知怎地剎那後退了一呎,沒有人看見他的動作。瑚安娜只感覺他的長髮似乎曾微微飄起。
「小子!你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嗎?」邦薩的右手再次握住槍柄。整齊排在牛皮腰帶上的子彈閃閃發亮。「滾回邊界那頭吧,美國鬼!聖亞奎那不是你待的地方!」
酒吧四周的「客人」中也有五人伸手按著腰上佩槍,隱隱把黑衣人包圍在中央。
黑衣人的臉仍正對著邦薩。眼睛被墨鏡掩藏,看不見他的視線正瞧往哪個方向。
酒吧內的空氣像凝固了一般。賈西亞老爹悄悄離開椅子蹲在地上。
邦薩的眼睛盯住黑衣人的心臟部位,發現對方胸前掛著一個銅鑄十字架。
邦薩對自己那手快速拔槍射擊的絕技有絕對自信。
這時,櫃檯那頭突然揚起清脆的吉他聲。快速、爽朗的拉丁節奏,劃破了對峙的緊繃氣氛。
瑚安娜交叉兩腿坐在櫃檯上,手中抱著老舊的木吉他,尖細的手指飛快地在六條尼龍絃線上彈撥。
所有人的視線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