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便將她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樹腳下,扯過自己的銀色衣袍覆蓋在她身上。起身在那印著淺色花印的額間輕輕一吻:“我許你們母子,流年無憂,花開似錦。”
男人站了起來,墨長的髮絲絲繚繞,銀色衣襬鼓鼓翻飛,竟帶著些悲涼的意味。
然而將將走了兩步,衣角一緊。男人垂下頭去,見衣角赫然被一隻瑩白纖細的手捉住。
樹腳下閉著雙目安然沉睡的女子,捉住他的衣角。睫羽顫顫,問:“茗閆,能不要再打了麼。”
男人沒有回答。
女子便又道:“被火神奪了天帝之位又怎樣,那個冰冷的位置不值得你為之奮戰,傷痕累累。”
“那個冰冷的位置不值得我為之奮戰”,男人神色淡淡,“可水火不相容,我一旦戰敗,這渺渺仙界就再無你我容身之地。斐澈,我拿什麼護你們母子一世長安。”
他若不戰,拿什麼護她們母子一世長安。
然而他那一去,也註定必敗無疑。
***
三萬年前,天帝有兩子。大殿水神,二殿火神。水神溫潤如流水,而火神也桀驁如狂火。兩位殿下也終是逃不過一個劫,就算同枝相連卻也抵不過水火不容。
天帝為平四海八荒羽化而退位時,將天帝之位傳給了大殿水神。水神心胸寬廣可納百川,彼時凌霄寶殿內的一幫老神仙捋著鬍鬚虛情假意地阿諛奉承,大殿繼承天帝之位乃是仙界之福。
可福與禍,誰又能說得清。
水神繼位那日,天邊九九八十一尾青鳥久久盤旋和鳴。只可惜他還沒來得及繼承天帝大典,從南天門直到凌霄殿,火神帶著偌大的軍隊有備而來。只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
饒是火神再桀驁不馴,在水神的眼裡,那都是同脈相連的兄弟。直到火神蓄謀已久就兵力逼得水神節節敗退時,他方才醒悟過來是他錯得太離譜。
但哪個沒有離譜過。只是水神這一錯,一朝失去了所有,連改過自新的機會都沒有。
(三)【番②】
那日楊花樹下,茗閆白楨神劍沾滿了鮮血,身影英挺而堅不可摧,在斐澈的眼裡那是永遠都不會倒下的存在。
他將斐澈放在楊花樹下,兵敗山倒,領著殘黨在九重天與登上天帝之位的火神做最後的較量。
他曉得他要輸的。
所以才讓斐澈在楊花樹下等。等著九重天的青夜君來將她接走,護她與肚子裡的孩子安好。
青夜君,本是置身事外的一位上神。卻因眷戀了斐澈兩千年而甘願冒這個險,在火神的眼皮子底下將斐澈帶到九重天藏在他的府邸。
終究還是藏不住。
一樹楊花敗落。
當九重天硝煙瀰漫時,斐澈不顧一切地去找茗閆。對,她捨不得茗閆傷痕累累,她就曉得茗閆要為她不計一切。
那個九重天上最冰冷的位置又算什麼。
茗閆說,流年無憂,花開似錦。
他們未出生的孩子,叫流錦。
水神與火神於九重天的那一戰,天地風雲色變。所有仙神無不避閃不及。也便只有青夜君為斐澈張開結界,讓斐澈與她腹中之子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的夫君為她廝殺。
她何曾不明白,今日一敗,仙界再無她一家的容身之所。可即便是敗,她也不願茗閆一人承擔。
戰敗的水神。那得是一肩多重的擔子。
只可惜,最終青夜君還是負了水神茗閆所託。倘若為私情,青夜君願護斐澈一生一世;倘若為立場,青夜君沒有勇氣與火神為敵。
眼睜睜看著水神身負重傷,眼睜睜看著火神欲消水神之元神,斐澈撤去了結界彈開青夜君朝茗閆飛撲而去。
代茗閆受下那致命的一擊。
縱使三魂七魄化作雲煙,她也不想再見茗閆傷痕累累。元神碎裂之際,斐澈將畢生靈力注入胎氣當中以維持腹中胎兒片刻安穩。
茗閆的世界,在那一瞬間,天地崩裂轟然坍塌。
他原本可以不恨。原本可以不用放棄身為仙族的驕傲。只可惜,世界都沒有了,仙族的驕傲拿來又有何用?
三界有忘川。以忘川為引,彼岸是蠻荒。
蠻荒裡有著上古與仙界為敵曾掀起四海八荒硝煙瀰漫的魔族。那日水神茗閆發怒發狂,儘管火神狂傲輕視了他數萬年卻都無法近其身。他抱著斐澈領著殘兵敗將退守忘川,以白楨神劍化作冰橋橫於忘川河之上,開啟了蠻荒。
仙魔一場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