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喲對不住啊公子,是媽媽嘴笨了。”老鴇說著做了個掌嘴的動作,接著又說:“冬晚最擅唱歌,可她從來不唱。只為客人表演琴藝,若有緣遇得知音,方能聽得冬晚的歌聲……再者,冬晚彈奏的時候,也是隻可有一個觀眾在場。若有他人,那也是壞、壞了她的規矩的。”
“好,”九玄點頭,“都下去吧,本少爺……都遵。”
羽璃在詫異和不忿中被老鴇帶了出去,房內無人,九玄緩緩道:“冬晚姑娘,只剩你我二人了,可以開始了。”
那邊久不見回答,只聽得輕輕的腳步聲,和抱起琵琶的悶悶濁音,隨後,便是一曲《琵琶語》。琵琶音婉轉動人,似有千千情愫訴說,十分動人。想起家裡好東西不多,倒有一把伏羲琴是爹爹極愛的寶物,是以玉石加天絲所製出之樂器,泛著溫柔的白色光芒,其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寧靜祥和,據說擁有能支配萬物心靈之神秘力量。爹爹說,假使有一天爹孃都不在身邊了,自己雖不會打架,但可以用這伏羲琴保護自己。
九玄並未曾習過如何彈奏琵琶,可還是聽得出這琴音,每到結尾處似乎都少了小半拍,微不可查,但每節都少的極其規整精確。這要多虧了當年爹爹教她彈琴時,極注重九玄對韻律的把握。“誰人唱,琵琶聲錚錚欲斷腸。漫天山雨起漸消,凋宮牆。城闕上,數載風痕深舊面龐。繁華年少已過往,鬢微霜。”九玄念道。
“公子可也是懂得這詞的?”空靈的聲音自屏風那頭傳來,似山谷間清冽的一道溪水,寒冷而甘甜,在人心底化作陣陣漣漪,欲品其餘味卻不得。如此醉人的聲音,自然有無數男子都會奢求聽她的歌聲一回;何況,連九玄這個女子都心動了。
“詞我不算懂得,”九玄答,“即便此時,我說懂得,可詞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懂與不懂,終歸不過是詞這樣的死物,在我一個活人心裡留下的感覺罷了。”
“呵呵,公子的想法倒是與眾不同。”
“是嗎?你說我不同便是不同,可多少人聽著這話,卻又覺得普通。今日你說我不同,明日裡,誰又知道會怎樣。”
九玄這話,是為哄著這特性的女子而說。基本來講,把簡單的一句話說的越懸乎,性子特的人就越對你另眼相看。可九玄也覺得,自己說的話的確有道理。今日我好好地端坐在這裡扯著些閒話,明日誰知我是生是死?
第七章 琵琶語
屏風另一側,傳來冬晚衣裙摩挲的細細聲,不知道在做什麼。
“公子,你若想聽我唱歌,還需明白我剛才的琴音才可。”那令人著迷的聲音再次傳來。
“想必會有些人聽得出,你琴音之中每句結尾處的不足。”九玄說,對方依舊靜靜無反應,九玄繼續道:“可能有些人覺得說出來,會拂了你的意吧。”
“那公子為何要說?”
“你如此煞費苦心地故意留下破綻,我若不說破,姑娘如何真的痛快?”九玄笑道,“這結尾的不足,另聽者聞之不甘,彷彿上癮般還想繼續往下聽,可聽得久了都是一樣,不知不覺就接受這樣的處理了。就像你的心,冬晚,”九玄輕輕起身,撫摸身前屏風上的花紋,“不管是好的,或者是壞的結局,你都不敢去面對,就像這琴音,你只完美地彈出了調子,可結尾處代表結局的情感卻不去表露,你也不敢表露。姑娘不以真面目示人,卻在這青樓之中苦尋知音。冬晚姑娘,你真的是撐的好苦。人人都覺得你孤傲,費盡心機討好你,可這樣孤傲的外表下,竟然如此自卑。”
“公子,不必說了。”
“好,我不說。不過冬晚姑娘,今晚,你唱也好,不唱也好,對在下而言,只是無數個失敗者的失敗夜之一,或者是三生有幸的逍遙事一樁,而已。你不把自己看得那樣重,自然也不會有別人把你看得那樣重;但與此同時,你也不會如此累了。”
“公子這話,冬晚聽不懂。”
“呵呵,冬晚。長相只是皮囊,你不必在意。你有美好的歌聲,應該獻給欣賞你的人,而不是此刻看透了你的卑微心理,對你講著道理的我。何況這道理,你都懂得,你只是需要一個人來點醒你現實的殘酷,強迫你接受。可是冬晚,你知道嗎,我能感受到你心裡的苦,琵琶語,琵琶欲斷絃。有苦說不出,說出來也是苦……”
“公子,可還想聽冬晚唱歌?”
“想,不過——”九玄拉了個長音,一字一句,“我希望,從今以後你的歌聲可以唱歌更多人聽。能否答應我這個請求?”
“……好,公子,我答應你。”屏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