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大驚,心想:“我得快讓人去向凌莊主報信。”但他連床都下不得,整日被無數喇嘛圍繞,又如何能傳信出去?
這十多日來,趙觀在寺廟中休養,對自己究竟是不是甘敏法王還存著老大疑問,只因身受重傷,又處險地,別無他法,才留了下來。他見眾僧人對自己照料得無微不至,恭謹之極,不禁很覺過意不去,心想:“到時他們發現我不是甘敏法王,卻該怎辦?”
這日醫藥喇嘛進來看趙觀的傷勢,沉思一陣,說道:“法王,我們密教中有一些提升體內拙火的秘訣,或許會對法王的身體有益。”說著出室去,不多久取來一迭長方形的紙,呈給趙觀看。紙上全是藏文,醫藥喇嘛取出上卷,一頁頁翻去,逐句解釋給趙觀聽。趙觀聽那像是修煉內功的口訣,甚是好奇,便記在心中。
晚上一個人時,他便盤膝練功,感覺體內真氣漸漸能凝聚,內傷略有好轉。次日他又向醫藥喇嘛探問那書的其餘內容,醫藥喇嘛便一句句解釋了,並將整本翻譯成漢文,呈給趙觀。趙觀受傷無事,便整日盤膝練功,幾日下來,內傷竟痊癒了五六分。他不知道自己修習的乃是藏傳密教中最高深的“拙火無上定”,只道是治療內傷的醫療之法。
又過幾日,他已能起身下床走動,眾喇嘛又簇擁著他出門,幫信徒摩了一回頂。這次前來禮拜的僧人信眾總有上千人,趙觀身穿華麗法衣,坐在五彩寶座之上,望著信徒對自己跪拜祝禱,只覺臉上發窘。
他摸了一個早上的頭,中午吃飯時,老貢加喇嘛過來道:“今日是個吉日,我想為法王剃度。”趙觀一驚,脫口道:“剃度?”老貢加喇嘛道:“正是。我可做你的皈依師,你須皈依三寶,成為佛門比丘。”當下說了出家人的戒律。趙觀只聽得一愣一愣的,心想:“甚麼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我這些都不幹,怎麼在江湖上混下去?其他的幾百個戒律,更加無法遵守。”搖頭道:“這些戒律我守不來。”
老貢加喇嘛一愕,說道:“法王說笑了。”當下令眾僧準備,在寺中做了一場法會。趙觀見眾喇嘛穿起僧服,頭戴高冠,有的持銅鈴,有的敲鈸,有的打鼓,有的吹一種極長的喇叭,聲音甚是低沉洪亮。眾喇嘛齊聲誦唸經咒,聲音低沉,聲震屋瓦,直唸了兩個時辰才止。趙觀坐在中間的高位上,望著前面的幾個老喇嘛手持金剛杵?金剛鈴,翻來覆去地做出各種結印手勢,只覺得有趣,想起醫藥喇嘛翻譯的練功法,心中一動:“原來這些音樂?禱文和手勢,都與那拙火內功相合。”當下凝神靜聽,仔細觀看,竟體會出不少修煉拙火的要訣。
法會完畢,眾侍者上來扶住他,讓他在佛前禮拜三次,又讓他向老貢加喇嘛禮拜。老貢加喇嘛唸了許多經文禱詞後,便拿起剃刀,割下他的一撮頭髮。趙觀這才驚覺:“他真要幫我剃度。”想逃已來不及,他此時功力未復,若起身逃走,眾喇嘛多半能強行將他拽回,又想前來觀禮的上千人全聚在門外張望,法王若在剃度時臨陣逃脫,未免太不象樣,只得硬著頭皮跪在當地,讓兩旁的僧人剃去自己一頭頭髮。
趙觀望著自己的頭髮一撮撮落在地上,心想:“我在陳家讓人扮成喇嘛逃走,沒想到今兒自己卻被逼得做了真喇嘛。這就是一語成讖罷。”
晚間又有一場法會,趙觀忙了一日,晚上內傷又開始疼痛,躺在床上難以入眠。到了子夜,忽聽視窗一響,黑影一閃,一人跳進屋來,手指伸處,點倒了兩個侍者。趙觀一驚,坐起身來,摸住身邊的單刀。油燈下卻見那人身形嬌弱,一身黑衣,竟是陳如真。
趙觀大喜,低聲叫道:“陳姑娘!”
陳如真回過頭,怔然望著他,說不出話。趙觀這才想起自己頭頂清光,身穿喇嘛僧服,連忙道:“我這喇嘛是假的,我受傷未復,請你快帶我逃出去!”
陳如真點了點頭,趙觀忙翻開枕邊櫃子,抓起一包事物。當時金吾仁波切脫去他的衣服,其他喇嘛收去了他衣袋中的事物,他被認證為法王后便都還了給他。其中母親給他的鐵項煉?百仙箱?蜈蚣索?蠍尾鞭等都未失落,趙觀取出那袋事物,瞥眼見床頭放著前世法王的一串念珠和一隻金剛杵,順手取過了,便跟著陳如真從視窗跳出。
那寺廟守衛甚嚴,前後有許多喇嘛巡視。陳如真見趙觀行走不便,低聲道:“江大哥,得罪了。”將他背在背上,快步奔出後院,躍過牆頭,騎上黑馬,疾馳而去。
第三世甘敏珠樂法王出家當夜便被一個妙齡少女背出寺院,從此不知所蹤,成為藏傳密教史上的一大奇案。
第三部 各